吴选之前被安顿在章昺的别府一段时间,日子过得不上不下,连计进才也出家去了。直到吴孺人重新振作,又攀上了公孙佳这条线,公孙佳给吴孺人稍作点拨,吴选的“仕途”才算步入了正轨。
即便如此,在吴选看来,这日子依旧过得不大像个人样。他自己的心里也迈不过那道坎儿,他也知道,王妃那儿跟他姐姐的种种恩怨纠葛、争风吃醋很容易就拿他作筏子。在乐籍,不过打骂、饿饭,宫里的争斗怕不是要命?
所以,吴选很识时务地将自己的内心隐藏了起来,老老实实,让干嘛就干嘛。忍,以前又不是没忍过。
也不知是他的运气好还是怎么的,王妃可再也没找过他的麻烦。对此,他也有一些猜测,并没有全信吴孺人说的话,他将希望寄托在了公孙佳的“一念之间”上。姐姐当然对他没有二心,但是姐姐的本领他不敢恭维。他姐姐是在宫廷的斗争中失败过的人,直到现在,好容易养的一个儿子又被人抢回去了,这怎么能依靠呢?
反而是公孙佳,平常不哼不哈,看起来单纯又善良,认真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办得到,吴选既怕她又很相信她。这样的人,在他之前的人生里也曾旁观过一两位,真是什么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却都不说出来,一旦出手便要人无法翻身。
只要抱紧了这个大腿,以后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当然,吴选也知道,他在公孙佳这样的人眼里是不算什么的,这与身份地位无关,纯是人家用不上他。吴选仔细揣摩过了公孙佳的喜好,衣食住行之类他摸不着边儿,也无从讨好,便从这几次接触以及从来的传闻上研究。
原本计进才出家去了,两人联系得少,现在吴选又与计进才多多的联系,不时邀计进才小坐,自己也去计进才的庙里拜访,又拿出钱财来周济计进才。总之,做得像个好人。他深知,这些功夫不会白费,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的行为是瞒不过人的,要的就是平日里细水长流的功夫。
果然,在他老实听话、在家读书、与世叔交好之后有一段日子,定襄府就又想起他来了。
定襄府叫他过去,吴选一刻也不敢耽误,整束好衣着坐着车就到了定襄府。这也是考虑过的,他一个青年男子,大剌剌地往公孙佳面前跑,叫人看见了也不像话。且他还有一个心思:我如今暗中行事,待时机成熟才能叫人刮目相看!
公孙佳压根就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哪怕对吴孺人,公孙佳也不曾倾力相助,吴选也没有什么惊世的才华,或者是公孙佳需要的东西,那就更不值得了。
她只是顺手拉吴孺人一把而已。
这两个人,一个想得太多,另一个压根没这份心思,却在定襄府的小花厅里进行了一场非常顺畅的交流。
吴选尽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他一身青衫,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无论是下拜还是言语都将自己框在一个框子里。抬眼的时候,眼神清正,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在公孙佳眼里,他还是有一些刻意装正经的意思,但总比“不经意间流露出风情”要好太多太多了。
公孙佳将吴选上下打量一番,说:“有点样子了。面具可以摘了,以后就拿自己的这张脸来见人。”
“是。”
公孙佳道:“你改个名字吧。”
改名,事情可大可小,奴婢、乐户、贱籍等等,主人、贵人要改他们的名字是一句话的事,越是地位高的人,这名字越不会轻易的改。吴选吃不准公孙佳的意思,要说轻贱他,打第一次见面起人家就没作践过他,要说抬举……这算是个什么抬举法?
吴选试探地问:“君侯的意思是?”
公孙佳道:“你要重新开始。”
吴选无时无刻不想着抛弃过往重新开始,顶好自己失忆、别人也失忆,他想过远赴他乡不再回到京城这个伤心地等等办法,也不曾想过改名。他不是个笨人,很快就领会到了公孙佳的意思。
这与李铭把元家的档案给销毁了是一个道理,从账面上看,就没了吴选这个人,有的是一个全新的人。
吴选再次拜倒:“请君侯赐名。”
公孙佳哪知道有什么好名字?问吴选他们吴家的取名有什么规律,又或者他的父祖给他取名的时候有什么典故、备用的名字。
吴选摇摇头:“早已不记得了。”
公孙佳点点头,顺口说:“既这么着,你就选个自己喜欢的名字吧。”
吴选是宁愿她给自己定个新名字的,赐名是一种羁绊,比别人多了那么一层联系。可公孙佳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她只管说下一件事情:“再把档案该抽的抽、该改的改了,笔墨上的官司就结了。跟你姐姐也说声,她会安排你接下来的事的。”
吴选不大相信吴孺人但是很相信公孙佳的本领,公孙佳说让吴孺人去安排,他没有任何异议,又应承了下来。改名、抽档,不光彩的历史就抹去了,吴选的心跳得快极了,美好的生活正一步步地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