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她要争取的就是亲友,鉴于亲友们的身份地位,争取完了亲友,也就等于争取到了必要的朝廷上几方势力的资源,加上皇帝的意愿,最后再与分派给她的几个重要的朝廷指派到她麾下的武将沟通,这先期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
亲友里几个方面:一、钟氏,二、赵氏,三、贺州老乡,四、容氏、李氏等。
反对的人应该也会有,但是只要这几条她做到了,再有意见也得等到她出了纰漏才能发难。现在有意见要么憋着,要么也就嗡嗡两声,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他就是要让公孙佳出这个风头,甭管这事儿看起来有多么的不合理。许多人背地里议论,皇帝这样未必不够厚道。让公孙佳袭爵可以说是照顾她们家,让她出征就过份了。朝廷又不是没有男人了!畏于皇帝的权威,他们不敢放声说而已。公孙佳的眼光极准,开国皇帝的权威,不是寻常帝王可比的。尤其是在军国大事上面。什么奢侈、纵容公主、县主们胡闹,御史随便参,军国大事,他拿定了主意,所有人都得闭嘴。
赵氏那里不需要太费力,见一面,礼貌到了、互相提携的意思到了就成。赵司徒拿出最有出息的儿子来娶钟秀娥,为的就是公孙佳,公孙佳再进一步,他是乐观其成的。容氏、李氏亦如此,早两年已是姻亲。他们这些人还与她有另一层的交情,她在宗正寺也没少为他们办事。
贺州同乡们那里,她要见的是朱勋。朱勋还是比较好说服的,只要告诉朱勋,以后她要顶住纪氏。这次出征给贺州别的同乡,可能就只是一次赚军功的机会,给她,是以后的跳板,她需要。
这么算来,主要游说的精力还是得放在外公家。
公孙佳到了钟府,钟府里已知道了消息。公孙佳先拜见靖安长公主,叫了一声:“外婆。”
靖安长公主问道:“要见你外公吗?”有朝廷大事来请教钟祥,这是许多人的习惯了。
公孙佳道:“外婆知道了吗?”
“嗯。”
“陛下要我说给外公听,外婆,等我见过外公,再来对您解释。”
“去吧,你哥哥正恼得不行,这小子,心眼儿怎么比小娘子还小?”
这个事在整个钟氏家族里,钟源反对的声音最大。钟源非常的自责,他对钟祥的安排比其他人更了解,现在公孙佳是担了他本该承担的责任。
公孙佳将脚步放到最轻,跟着靖安长公主去见钟祥。
钟祥久不视事,整日昏昏沉沉,老得很快,却是所有人的定心丸。公孙佳单膝跪在钟祥的身边,小声说:“我照着单先生他们预估的数,多跟陛下要了三千人。我打算将自家的家将扩回阿爹在世时的数目,再请舅舅和表哥借我些人,配上朝廷拨的兵马,凑个整数一并出征。”
钟祥如今的反应比以前稍慢一些,在钟源说了一句:“阿翁,药王这是替我受过,我想,她还是先顾好自家再说咱们家的事儿……”之后,才敲一敲扶手,慢慢想了一阵,指着公孙佳点了点头。
公孙佳又说了刚才跟皇帝议定的一些事情,并郑重说了自己要求赵氏等人派出一定的子弟或者门生合作的事,她仔细地观察着钟祥的反应。钟祥浑浊的眼睛放出些光来,直直地看着公孙佳,祖孙俩对视片刻,钟源有些紧张:“阿翁!”
钟祥复又倒回靠椅子,慢慢地点了点头:“好。”
公孙佳道:“我这次出去没打算占什么便宜,只是练兵。我想,国朝腹地生出变乱来也是有限的。我的计策是,先钉住了四围,将叛乱之地锁定,再慢慢推进。凡我想练的,都练一遍,攻城、奔袭、合围、奇袭……都试一试,还有军纪,一定要严明……”
她絮絮地说了许多,说一顿再停顿一段,比对皇帝说得还要仔细,留给钟祥思考的空间。她不确定钟祥的病情到了现在反应能有多快,她能感觉得出钟祥的反应比前两年要更慢一些了。公孙佳的心里有些难过,她一直以来极倚重的外公,也慢慢衰老,终有一日再不能成为大家的靠山了……
我就只好自己成为靠山!公孙佳的心突然硬了起来。
钟祥又思索了片刻,给了公孙佳一句话:“不可自大。”
公孙佳道:“是。我是生手。”
钟祥这才满意了。一般的新手,尤其是年轻人,还是他们这样人家的年轮人上战场就容易膨胀,以为千军万马都归自己掌握,一时轻狂得没了边儿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了。原本仗着大军数目就可以轻松碾压的事儿,往往会因为这些傻缺极其脑残的操作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自家大军给葬送了。复盘的时候他们的长辈都会惊愕——这每一步都能精确地踩到坑,故意的都干不到这么准。
这种小傻逼钟祥见得多了,绝大部分是造反打天下的时候跟他对阵的,朝廷纨绔中盛产这样的货色。钟祥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子孙也变成这样的蠢货。
公孙佳不知道钟祥所忧虑的,她根本没想到钟祥还对她有这样的担心。
她的慎重已刻在了骨子里。看似张狂,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敢做,狂得很。实则每一步都处心积虑,无他,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自己的处境——她不能有任何一次的失败,至少现在不能有。因为她是个女人,是以女儿身而承袭父业的,如果是个儿子,犯了一次错、失了一次手,顶多蛰伏一阵子,哪怕蛰伏个十年八年的,以后照样有机会。
她不行,她现在还没有积累起足够的威望,哪怕只是出一次纰漏,世间所有对女子无能的刻薄非议都会落到她的头上。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恐怕也不会有人再给她下一次机会了。她没有犯错的资格。
她的重点已转向安抚钟源。钟源这个表哥比丁晞与她更亲近,钟源一直将她当作自己的责任。公孙佳明白钟源的心情,与钟源说话她就比较直白了:“你想扛起一切,我也不想当累赘,咱们各自努力。谁有什么本事就使出什么本事,不好么?你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令你放心。是不是瞧不起我?再说了,公孙家得在我的手上,我凭什么让这些人服气?人都是打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