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公孙佳权衡再三,她的情况与别人不一样,事出突然,她又需要一个绝对的话语权。她拒绝了皇帝配给的老将,那么她这一路就只能靠自己摸索。
比如斥侯,泛泛说一句要广洒斥侯,具体的频率呢?一旦情况有变,又要如何变更?与沿途官员打交道她倒不是特别担心,她带了各方势力的子弟当人质,基本上都能和平相处。纪氏的人就更不用担心了,公孙佳不怕他们捣鬼,反而怕他们不捣鬼。一旦他们犯了错,正好军法办了,一刀一个人头。不犯错,还得给他们请功,就很心塞。
然而城郊饯行之后,公孙佳就将这些事情姑且抛下,她面前了一个新的、必须解决的问题——皇帝派了燕王来给她饯行。
大冷的天儿,对着燕王笑吟吟的脸,公孙佳的脸都冻硬了。
皇帝的想法公孙佳大概能明白,燕王和太子都是皇帝的儿子,虽然钟源受伤他要负点责任,但最大的锅是纪宸的。儿子总是自己家的好,皇帝对燕王这个儿子还是比较重视的。公孙佳这次出行,阵仗不算大,不值当让东宫来饯行的,更不提什么让百官出来。派个燕王,还是皇帝给公孙佳做脸了。
然而,除了皇帝,很多人都看出来燕王与东宫不是很亲密了。燕王与纪宸争功,还互相攻讦过好一阵,太子虽然没有很回护纪宸,可也没帮着燕王。
更要命的是,燕王世子章晃也来了,燕王府临行又送了公孙佳好些御寒的衣物以及一顶极厚重的牛皮帐篷。章晃说:“头回出去,你比别人都重要,小心小心,在意在意。”帐篷都给她弄的三层。
章昺的到来则将这场闹剧推到了顶点。皇帝虽然没有下令,但是章昺还是自己跑了这一趟,他跟太子说了,太子也赞同,他就更卖力了,带了好些酒肉。
彼时,钟府里钟保国、钟源等人来送,又有姻亲各家本就有子弟在军中,也要给公孙佳做脸。各家大佬没来,年轻一辈到了不少。公孙佳的身后,是一群即将出征的将士,随行的文武官员都在,身前章家堂兄弟堂而皇之地吵了起来!
章昺说:“在外面衣食皆不如京里,我就说,你这出京也太辛苦了。我带了两个厨子来……”
章晃则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来对章昺说:“大哥这却是想得慢了,妹妹已经带了厨子了。妹妹,我家园子里的梅花今年长得更好了些,等到花开了,我给你送去。”后一句跟公孙佳说的时候又恢复了和煦儒雅。
章昺有点咬牙切齿:“出门在外,怎么能这么耗费人力?药王,在外缺了什么,或写信、或派人回来,我必为你办成!”
这堂兄弟二人说的话也都不算出格,送行的时候也常有的,除了官方的正式的饯行词,什么“放心,你的家人我给你照顾,你家的宠物猫我也给你养成猪”之类的,都有可能讲。可眼前的情势它不对!章晃笑吟吟的像个男狐狸精,章昺气急败坏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俩人赌上气了。
说句不太客气的话,不像朝廷拉拢势力,倒像是两个男人争风吃醋!
这局开得好!
起初,信都侯还在公孙佳身后闷笑两声,伸手戳了戳她的后心,渐渐的,都不说话了。是钟秀娥不耐烦了,她来给女儿送行,这俩大傻子当众吵成这样,他们要不是皇孙,钟秀娥早大嘴巴抽上去了。大步走上来,钟秀娥几乎要开骂:“你们兄弟俩有事回家说去,要误时辰了!药王……”
公孙佳道:“等我凯旋。又不是没等过,是吧?以前等得到的,以后也能等得到。”
“哎。”钟秀娥不敢再多说话,怕多说一个字就要掉眼泪,那可就太不吉利了。
燕王打了个圆场:“不要耽误了时辰。药王啊,都等你凯旋,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是!”
送行的闹剧结了,事情还没完。公孙昂过世之后,助公孙家掌握府里书面的两大助力都跟“刺探”有关,公孙佳也就习惯凡事都要暗中探听点消息。头一回行军她很慎重,越发的将这个习惯发扬光大了。大军行进洒斥侯侦查周边,她又暗中洒自己的心腹探子听听军中有什么小话。
小林那里的人、单宇的几个人手,带回来的信息里都出现了相同的几条:剿匪好不好剿、“想当年”、这次能有什么收获、能不能活着回来,好处上头肯定拿大头,军纪又严,不让抢,下头能保个命就不错啦但愿不要饿肚子,以及……你们说,太子和燕王是不是,嗯?那咱们要怎么站队?打赢了不得赏的事可不是没有,究其原因很大一部分是站队出了错。比如,前两年纪征北带队,他的人就得了很大的好处。烈侯的旧部出了老大的力还被坑了。
前面几条普通士卒讨论得多,最后一条是有点经验的官军在讨论。
公孙佳要的是年轻人随她出征,年轻人有活力,还不大能管住嘴。
听完汇报她就决定要早早扎营,一是自己好观察一下扎营的情况作调整,二就是要把人心安定下来,告诉他们——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先给我打好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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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里的行军,公孙佳已经很乏累了,仍然升帐聚将。
在她的大帐里,点起了明晃晃的几十支牛油蜡烛,这是所有武将没有见过的。他们出征,大帐里是火把、是中央的火塘,没这么精细的。武将对面坐的钟佑霖等人则一脸的理所当然,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