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圣上。薛大人胸骨断裂,推挤到心脏,穴道受制,胸腔内气血不顺,伤情实在是刻不容缓。但小人能力所限,若是勉强为薛大人医治,恐有性命之危,而江湖上武学之道甚是玄妙,倘若有江湖人为薛大人医治,定可无碍。”
于林说了一大堆,皇帝根本没怎么听进去,只是听到最后说要找江湖人来,立时转头看向仁王。他身边算得上江湖人的,只有手下暗卫,但他们此时身在城外,等收到消息赶来,怕是来不及了,王府里也并没什么高手在,若是平时,仁王倒是可以帮得上忙,但他现在自己都重伤未愈,光是勉强站在地上,都需要极大忍耐,现在唯有一人可以用上。
仁王心下苦笑,这世上的机缘巧合就是如此不公,有的人挡不住天降好运,而有的人就噩运连连。他想到自己与那个名叫卫城的杀手费心周旋,这次连命都快搭上了,才总算逮住他,本想等大事了却伤势养好,就能随心所欲享用折腾他了,却还是出了这种事,便觉得自己便是那噩运连连的倒霉蛋。
“臣去办。”仁王应了声,便转身离去,于林也跟着退守到外屋,内室里立时空荡荡寂静无声。
皇帝侧坐在床边,他伸手抚上薛历川的脸颊,用手指一遍遍确认他的气息温度。窗外细风呜咽,枯树枝条簌簌作响,外屋杂乱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像是突然放大拉缓了回响在皇帝耳中,他一时觉得时间难熬,仁王久去不归,一时又觉得时间过快,薛历川的生气在飞速流逝,总之惶惶然不得安宁。
“圣上,臣把人带来了。”
其实不过半盏茶功夫,仁王便带着人过来了,还没进门便急急通报,话音刚落便领着人进了内室。
跟在仁王身边的是个年轻男人,他眉目俊朗,表情冷漠,一身黑衣遮掩下还是能闻到淡淡血腥味,正是皇帝遍寻不着袭击了仁王的那名杀手。
“快!”皇帝无暇多想,起身让出位置,方便他上前疗伤。
杀手也不多言,走上前也是先替薛历川探了脉,心里大概有了底后,先在他胸膛处用巧劲推拿一番。虽然力度不大,但他动作粗暴,手指挤压上去甚至都能听到骨头移位的声音。
“圣上,他信得过。”仁王观看着皇帝的表情,忍不住替那杀手担了保。
皇帝点点头,也明白眼下不是心疼这种程度痛苦的时候。
杀手不受外界影响,只自顾自继续手上的动作,他将薛历川拉坐起,自己盘腿坐于身后,然后双掌运气抵上他的后背,引自身内力冲破他受制穴道。
皇帝不懂这些江湖人的疗伤之术,只紧盯着薛历川脸上的表情变化。空气中时间的流逝又变得令人煎熬的缓慢,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薛历川的脸上开始冒出细密汗珠,嘴唇颤动着,头上还隐有白雾蒸腾,皇帝不知道这是喜是忧,只攥紧了拳头咬牙忍耐。等见他身体摇摇欲坠着突然哇的一声吐出大口淤血来,皇帝再顾不得其他,惊惶的冲上去将他抱在怀里。
另一边杀手却是撤掌收功,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怎样?”
“交给大夫…”杀手顿了顿,他气息不稳,脸色比刚进来时更加苍白,身上那股血腥味也更加浓郁,但瞥见仁王向他靠近时,还是挺直腰板,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半步,“小心调养,月余可痊愈。”
皇帝松了口气,手中下意识的又将怀里人抱的紧了紧。“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明日日中。”
皇帝点头,掌心摸到薛历川后背上湿黏一片,汗水血水交杂,想来会极不舒服,便扬声唤外间婢女准备热水纱布,好为他清理身体。抬头唤人时,转眼间瞥见仁王沉默着立在那里,眼神阴冷的紧盯着杀手,似怒非怒,
“皇兄!你帮朕传消息给青龙,让他进城。然后你就去歇着,不用过来这里了。”仁王说动杀手过来救人,不论如何用的定是他不喜欢的筹码,这交易是他为皇帝做下的,皇帝又欠下了他的人情。
“是,臣告退。”
仁王带着杀手离开。深冬寒夜,仁王伤势未愈,仗着内功深厚才忍到现在,如今这边用不到他,他也就不再坚持。况且,他和身边这个人可没多少时间了。
3回京
于林送上来了一桶药汤。薛历川现在虽然不适宜移动,但泡上一剂药浴会减轻他不少痛苦,况且只要动作小心轻柔,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仁王去了别院休息,这座院落里现在由皇帝随行带来的侍卫把守,留下来伺候的都是伶俐聪颖常年服侍在仁王身边的婢女,不得皇帝召唤,便都恪守本分的候在外屋耳房,绝不敢多事窥探。
因为住着伤患,这寝室除了偶尔通风换气,其它时候都窗门紧闭,室内早晚炭火不断,温度比之屋外不知高出多少,但当皇帝将薛历川身上那层锦被完全除去,他还是无意识的瑟缩了下,甚至趋暖的往皇帝怀里钻了钻。
皇帝小心的动了动,避开他身上伤口,为他调整了个较舒服的姿势。伸手要为他脱掉亵裤时,手指停在半空犹豫了下,随即低咒一声,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满脑子还在乱想什么。
浴桶就放在床前两三步远,热气药香弥漫在空气中,怀中的人赤身罗体,虽然知道时机不对,此情此景,还是难免让皇帝升腾起灼热浴念。
皇帝没动过薛历川,如此亲密接触也还是第一次。他对薛历川的心思也算时日不短,这期间当然不是没想过要他,强忍着不动,也不是皇帝定力好,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按捺不住想将他的侍卫长剥光了拖上龙床。肆意的满足清浴确实快活,但在那之后呢?薛历川也许会碍于帝王权势承欢于他,那双眼里纵使有不甘、屈辱、怨恨,只要自己不厌倦,他便会随时侍奉在身边,但那不是皇帝想要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只要个听话的玩物,自然也不愿因一时之快,冒这个风险。
薛历川意识不清,身上瘫软无力,在浴桶中根本无法坐住。皇帝深深吐出几口浊气,将脑中杂念排出,动手将自己也脱了个精光,心无旁骛的抱着他泡在桶中。
热水本就驱劳,加之水中药物作用,皇帝这半日担惊受怕的疲累感消失,昏昏欲睡起来,不过到底惦记着怀中的人,每次刚要入梦便从浅眠中惊醒,如此反反复复,待察觉水中温度渐低,便赶紧出浴,拿了备在一边的棉布巾为彼此擦干身体,套上干净衣物后,才唤人进来撤下浴桶,将床上被褥也全部换新。
“主子。”
像是掐准了时间,皇帝刚把人放到床上,拉过被子仔细掖好被角,就有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皇帝举步要往外屋移动,想想终是不放心留薛历川一个人,便压低声音唤了声:“青龙,进来吧。”
没听到门窗响动,屋里突然就多出个白色身影,身影主人单膝跪地,脸上神色冷漠,整个人阴沉沉形如鬼魅。
皇帝从怀中掏出虎符,那是为薛历川清理伤口时从他怀里取出的,当时随手就把它放在衣袍的暗袋里,刚刚泡完药浴便又将它替换到了现在这身干净衣服中。这块精巧青铜器物上还沾着凝固血迹,暗红的颜色刺得皇帝眼神暗了暗。
“你拿着虎符,到袁连凯军中。暗中先看他有无叛变,若有,则将虎符交给他副将厉炎夏行事。厉炎夏若顾念上级,你便杀了他,取而代之。”
袁连凯出身将军世家,父亲袁老将军在世时随先皇出生入死打了半辈子江山,深得先皇信任,他本人英勇善战,也是极忠心爱国的人,皇帝登基初期,游义定内,而他平外,为皇帝除了不少后顾之忧,所以皇帝此次肃清朝纲,才会连传国玉玺都交由他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