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殿内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一旁伺候的宫人大气不敢出。
这两日发生的事实在玄幻,那传言其实没有根,所谓“证据”大多是伪造,当年知情人又都已不在世,辨不出真假。
突然其来的这桩事让宣帝头疼得厉害,他刚听见这个消息时只觉荒唐,这如何可能,二十多年前的事,他哪记得自己临幸过长公主身边的小婢女,更遑论那婢女还生下皇子。
宣帝抬头看向底下静静站着的人,混乱的思绪逐渐清醒。
卫凌十几岁开始就在他身边做事,他信任他比太子更甚,卫凌是他欣赏的年轻人、重用的臣子,可一夜过去,他们说他是他儿子。
卫凌眉眼锋利,似长公主多一些,可如今再仔细看看,依稀可以看出些许自己的影子。
这时候的卫凌不就是当年未即位的自己?孤身一人汲汲营营闯出一条路。
那传言,宣帝信了七八分。
没一会儿,宣帝又眯起眼睛,卫凌是何时知晓的?是未入宫前或是眼下也同他一样迷茫,又或是。。。。。。近来他的所作所为都像外面传言般,为了扳倒太子上位?
朝内重臣纷纷将太子作为了弃子,就连他也犹豫着要不要废太子,这种时候,卫凌放出来这消息,其意不言而喻。
太子是正正经经嫡长子,行事是冲动了些,可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能不能继承他的皇位也该由他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抢”?
宣帝面色冷了几分,开口问,“域川,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外面这些传言是真是假?”
卫凌面色苍白,好似站得有些累了,他动了动右腿,“圣上,臣这腿还没好全,能否跟圣上讨张椅子坐?”
宣帝咬牙,“来人,赐座!”
等卫凌坐下来,这才悠悠答话,“圣上,若臣说,传言是真的,您当如何?”
卫凌字句清晰,那句“是真的”铿锵有力,让宣帝怔了好一会。
他果然早知晓!
宣帝彷佛吃了颗定心丸,在龙椅上找了个舒服位置,慢慢回忆着:“域川,你可知先帝是如何过世的?”
他自问自答:“朕当年尚年少,关于先帝的事大多是长公主告予朕的,她说朕有两个皇叔,他们不满先帝统治东夏,私下联合了起来,造谣污蔑、给先帝下药,结党营私,东夏江山岌岌可危。先帝被害过世,朕与长公主小心苟活。”
“皇位只有一个,两个人怎么分,最后自然又是一番争斗,争到最后两败俱伤,俩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好在当时有忠心耿耿的卫老将军,有将东夏安稳视为己任的一众朝臣,他们在一片混乱中站了出来,扶持朕与长公主,这才有了今日。”
宣帝盯着下面的人,“域川,你如今所为与朕那两个皇叔又有何异?”
一句话,将卫凌的罪定死。
“朕在谢晋十三岁时将他立为储君,防的就是兄弟阋墙,这么些年他是做了许多错事,朕也不盼着东夏在他手上能多强盛,只望他能护住这万千老百姓。”宣帝叹气,眼中露出失望,“原先有你在,朕很放心。”
偌大宫殿静得只剩呼吸声与宣帝的叹气声。
卫凌沉默了许久,微垂的脸颊缓缓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没人看得见。
消息不是他放的,可他并没有阻止,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和预料中的相差无几。
那么多证据忽然都成为了一场阴谋,成为皇帝护着沈谢晋的借口。
他从未渴望从皇帝身上获得什么父子亲情,但他今日这一番话仍是刺得他心内一痛。
他就算再好也比不过太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只有忧,没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