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唐亭便寻了沙镇最好的三名大夫,给李禹会诊。
隔着帘子,大夫依次切脉问诊,因李禹未曾现出容色,又不欲多话,遂而望闻问切不全,加之此间气氛森冷,虽屋内不过一主数仆,但大夫们感受到了令人窒闷的压迫感。
三人皆切脉毕,其中两人推了推右边上年纪稍长的陈大夫,他资历深,接手病例亦多,最有说话资格。
陈大夫瞥了眼立在一处的唐亭,这人显然不是主子,却是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比寻常官宦家的郎君还要有气势威严些,可想那帘后之人更是绝非凡品。轻易开罪不得。
“不知贵人所虑何事?”陈大夫踌躇半晌,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病有千种,症状相似者更是比比皆是,下诊断总要有个方向。
“唐亭,你们先退下。”帘子后的人终于出声。
一盏茶的功夫,三位大夫亦退出了屋子,唐亭重新回屋侍奉。
“做成意外,别留活口。”李禹面沉如水,难得的连掩饰都没有,只满目杀意,话语从牙缝蹦出。
唐亭不敢多言,领命而去。
屋舍内重归宁静,仿若什么也未曾发生,除了西厢房内侍女好言相劝声。
“小郎君,您都两日不曾用膳,可是会生病的,许还会长不高!”
“不然小郎君喜欢什么,蹴鞠喜欢吗?奴婢寻人来您你玩。”
“小郎君……”
李禹冷着张脸,推门进来。侍女下了一跳,不由讪讪望着他,颤声道,“太子殿下……”
“滚出去!”李禹看着一桌未动的膳食,除了案边一盏茶水似是饮过两口。
“用膳!”他缓了缓声色,拾起方才那个侍女拌好的饭菜,耐着性子喂到涵儿面前,“吃完,爹爹带你去看你阿娘。”
一直沉默无声的孩子,睫毛一颤,抬眸看他一眼。很快却又垂下了眼睑。要是这般容易见到阿娘,他又何必半夜将自己抢出来。
“用膳!”李禹见他一瞬三变的神色,像极了裴朝露初入东宫头回被他打了之后的倔强神色,心中不由浮起恼意,提了声响,“听到没有,把膳食吃了。”
涵儿没有反应,只低眉合了合眼,咬唇抿住嘴。
更像了,那会他还在她腹中,她便是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桀骜模样。
李禹被那封信和大夫的诊断之语,刺激的心绪起伏,又观涵儿此刻神情,不由眼前一阵恍惚,只觉坐着的是裴朝露,瞬间便勒上他脖颈。
“说,这一年,你同六弟都干了些什么?”
涵儿身量未足,被他这般提起,双足本能地挣扎起晃,踢打在李禹小腹上,口中“昂昂”声亦刺入他耳际。
李禹一个激灵回过神,匆忙将人放下,只看着涨红了脸一个劲咳嗽的人。
“乳上凉药喂禽兽,膝下一子至此绝。”
她的信上只这么一句话,他初时以为是为护孩子特意气他的话。然一想到自涵儿之后,即便他雨露均沾,东宫之中确实也未再有人诞下子嗣。
方才三位大夫之语,虽委婉却亦是清楚明白地告知,他积药甚深,子嗣之上基本无望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舍得放他带走涵儿。
她居然敢对他下药,居然敢让他断子绝孙!
她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