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给你看的观剧日晷的投影,全都是假的。他真的和曾经的白神很像,喜欢欺骗和说谎。”
“那又怎样?老子无所谓!商籁不管做什么都有商籁的理由。就算说谎又怎么样,反正老子愿意信!”
夏弥旬挥动电锯,刃口裹挟疾风,紧挨着生命之树的枝叶堪堪擦过,只要再偏差哪怕一根头发丝的距离,生命之树就要变生命之秃了。
“商籁到底怎么了?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我特么还等着他跟我求婚啊,王八蛋这是要老子守望门寡吗!”
下着雪的那一晚,自己明明那么期待。等啊等,等啊等,却在留住永远的永留花海中,等来这样残酷的话语。什么请你忘了我,怎么可能忘得掉啊,就算是整个灵魂都被隔离出去,都不可能忘掉,绝对不想忘掉!
“那孩子交还给你的半魂,被他藏匿了最不重要的一块碎片。你做好准备的话,我可以带你看清那块碎片里的东西。”生命之树一根树枝缓缓延伸,像有自我意识的触手,探到夏弥旬的额前。
夏弥旬森然阴沉地抬起手,用力攥紧枝条,一只赤纹银凤蝶轻轻落上最纤细的嫩梢,看上去像无意停歇,实则蓄满震天撼地的力量,随时都能将生命之树——世界意志的代言者,毁灭成一堆焦炭。
“虽然变成了血族的孩子,你依旧非常美丽,这样可怕的表情并不适合你。”生命之树带着无机质空洞感的声音悠悠回荡,愈发显得少了光明神的极乐之庭,空旷寂寞得如同深渊一样。
“不必着急,等补完了失去的那一角,你自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
鬼殒之役。
异界的战场,已经彻底被肆虐的银色蝶群笼罩,惨叫哀嚎响彻夜空。
吸血鬼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很糟糕……活了这么久,却是这样的结局,很糟糕。”他自言自语,“如果可以再见你一面,或许就没那么糟糕了。”
眼前,走马灯般闪回过往昔那些在白茧森林中的记忆。黑发男人的面貌像被画笔涂抹得模糊,唯有唇角荡漾开的淡淡笑纹依旧清晰。
——终于找到你了。
——真是可怜的孩子。从今往后,就跟我一起在这片森林生活吧。
吸血鬼老气横秋地摇头,想把这些零星片段驱赶走。自己快要死了,他不想死的时候还怀有不舍,不想死的时候脸沾满眼泪。
那样就太逊了,一点都不酷。
就在这时,温柔包围他的蝶群忽然像受到什么惊吓,全扑簌簌飞了起来。不及他反应,视界天旋地转地颠倒,整个人轻飘飘地失了重,高高地抛向遥远而广袤的夜空——
不是原本被血色月华笼罩的夜空,而是一片陌生的湛蓝天空,美得无与伦比,让他失了声,散了神,只能任由自己不断下落,不断坠向那片湛蓝天空的最深处。
许是万年之久,许是倏忽一瞬,他看见本来完美无瑕的天幕上出现了针尖大小的一点。那一点随着他的坠落,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原来,那是一棵参天巨树的树冠。
“噗通——”
他一头栽进了繁盛葳蕤的树叶丛中,一溜儿穿过密密匝匝的枝叶,最后一屁股坐了个稳稳当当。
“本尊发动自毁魔法后竟然没死?”他昏头昏脑地四下张望,“娘唉,这什么地方啊?”
身下接触的,好像并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
他猛低下头,只见一个人正脸朝下趴在地上,满头浓黑长发披散开来,曜曜流华,泛着淡淡的鸦青光泽。
“娘唉,本尊掉下来的时候好像砸到人了。”
他慌里慌张地从那人身上下来,伸手颤颤地推他,“娘唉,大兄弟你没事儿吧?”
那人一声不吭。
他寻思老这样趴着可不行,便握住那人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帮他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