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眼看到妘妘正依靠在床柱上睡着了,妘妘的手还被她紧紧地攥在了怀里。因为昏睡太久,她一直没有喝药,此时此刻反倒觉得格外清醒。太后微微一动手,妘妘便立刻醒了。
“姨母?”
“嘘。”太后柔弱地靠在了枕被上,示意她轻声。妘妘住了口后,她用眼神示意旁边圆桌上的糕点等物,妘妘会意,忙起身去拿些吃食。
“姨母,只有这些了,都是些糕点,您要是想吃些别的话……”
“别,哀家也不是很饿,随便吃两口就好。”太后温和道。她随便吃了点芝麻糕,又道:“妘妘你也吃一些。”
“我不饿呢。”她笑着答道。
“小妮子,是怕吃胖了不好出嫁吧?”太后笑道。妘妘满面红晕,便捏了一块桃酥慢慢吃。还么吃完,太后又吩咐她:“你去给姨母倒些水来。”
妘妘应了一声,扭过头刚刚要起身,太后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短小木棒,照着她的后脑勺就是狠狠一下。她将昏倒的妘妘向床榻里拉了拉,手脚并用地从床榻上爬起,用被子盖住妘妘,这才兜起糕点等物,静悄悄地下了密室。
“陆郎!”
太后穿着微薄的衣衫,在阴冷的密道里冻得瑟瑟发抖。密室里没有亮灯,她喊了一会儿,才听到陆嵩淡淡的声音:“这么晚,你来了啊。”
微弱的烛光亮起,她赶紧闭上了眼,又急促地睁开。看到陆嵩好端端地坐在轮椅上,她才放下心来,将糕点等物放到了一旁的桌上。“这几日宫里出了事,兰絮死了,我这才有空来见你,生怕你饿着。”
“没事,这附近有水源,我也有些存粮。”他坐着轮椅滑了过来,端着烛灯仔细地端详她的面容:“你病了。”
太后呜咽道:“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顶着病冒着寒风下来,陆郎!我的狗儿没了,我,我……”
“别急,慢慢说。”陆嵩亲自给她披上外衣,等她在木椅上坐好,又道:“你也吃一些东西,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开始叨叨叙说这几日发生的巨变,时不时吃些糕点。陆嵩又递给了她一杯温水,太后也是渴了,一口灌下。她继续道:“陆郎,近日你小心些,我怕是不能常来了……”
“你确实不能常来了。”陆嵩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微翘,眼里划过一道冷光。“你该走了,魏茹儿。”
“可我——”
她的口中喷出鲜血,身体开始抖,抖着抖着便从木椅上摔下来,倒在地上打滚。她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陆嵩在笑,而她痛得钻心剜骨。往事从眼前一幕幕飞快地划过,她徒劳地伸出手,最终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石地上。
“咽气了。”陆嵩冷冷道:“我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死了。”
萧泽从黑暗里慢慢走出来,太后来时,竟没发现他也藏在这里。“二哥,”他问:“你直接下了毒?”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这糕点里本来就有毒,只是还不至于这么快丧命。”陆嵩用修长的手指翻了翻糕点,凉凉道:“些许是想用来毒死我的,又怕有人误食,所以放的剂量不是很大。”他将太后用过的那盏瓷杯揣在怀里,道:“走吧。天亮后,就有人来替她收尸了。”
“嗯。”萧泽将他背起,白猫喵喵叫着围了过来,蹭一下跳到了陆嵩的背上。二人一猫消失在黑暗里,密室里的蜡烛燃了一会儿便熄灭了,留下满室空寂。
三更天的时候,便有人发现了不对。
守在门外的内侍朝里一瞧,透过窗纸,隐隐能看到太后歇息在榻上。他本想闭眼再眯一会儿,但是转念一想,陪在太后身侧的县主去了哪里?出于谨慎,他又叫醒了两三个宫女,都说没有看到广陵县主的身影。
几人面面相觑,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不是他们能担当起的。年长的宫女便轻轻推开门,唤了声:“娘娘?”
太后没有应答。她便斗胆掀开被子,吓了一跳。师妘妘脸色发青,昏迷在床上,几人翻遍寝宫都找不到太后的踪迹,这还了得?当下便呼喊起来,太医匆匆过来,经诊断,妘妘还中了毒。只是毒量稍轻,发现的也还算及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这还了得!
一刻钟后,周焱带着众人赶到了暖香殿。他来不及去看妘妘怎样,直接推开太后寝宫的门,除了谢江、宗越外,勒令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待着。他心乱如麻,自然第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糕点少了许多。
难道太后已经去寻找那奸夫了么?若是那人果真中了毒,正是捉拿他的好时机。周焱心里盘算着,打开了密室的机关入口。
他匆匆地走着,谢江举着火烛,宗越悠闲地跟在后面,进入密室后,宗越忽然闻到了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猫味。
而太后倒在冰冷的石板上,穿着薄裳,嘴角残留着一抹尚未干掉的血痕。
周焱愣愣地看着。
他幻想过很多画面,却从未想过会是这种结局。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伸手颤颤地阖上了太后的眼,抚尸大哭:“母后!”
谢江赶紧跪在一旁,宗越勉为其难地跪了,眼神还在四处瞄着。忽然间,周焱站起身来,愤怒地揪着他的衣襟:“宗越!为什么死的会是我的母后?”
宗越没有答话,扫了眼摆在桌上的糕点,叹息道:“我劝陛下不要用毒,可惜陛下不听,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