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赵工这一回去汇报,何玉松肯定不能坐以待毙,那边江户川就会甘心拱手让出经营多年的睿诚吗?只怕引来的将是疯狂的反扑!想想王小苏不成气候的菜鸟样,张建国觉得头更疼了。
会场内和张建国感同身受的还有一人,高高在上的许文彪支起了左手,他的鼻子轻轻和虎口摩擦着,这是他烦恼时思考的姿势。他的思绪正逆流成河,回想起当年带着何玉松南征北讨的辛苦日子,让他感慨万千。而此刻坐在自己边上的这个人,还是当初那个情同手足有难同当的老何吗?
何玉松面沉如水,严德海不动如山,许文彪的左右手正在互搏。当议题转入到睿诚别院的具体建设事宜之时,两人便开始了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几乎严德海每提出一个方案,何玉松都有对应的反对提议,从土建到安防,再从照明到电梯,二人非暴力不合作地自说自话。现在又为中央空调究竟是用离心机还是水源热泵争得不可开交。
许文彪没有制止,反倒是闭目养神。而张建国用手捂着打了个哈欠,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偷偷眯了起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28上书房
28上书房
传说中睿诚小镇有个最为神秘的地方,有资格前去一窥究竟的人不过三两,这个地方便是许文彪位于睿诚国际中心518室的书房。
说是书房却有些名不副实,也许是笃信“尽信书不如无书”的古训,许文彪的整个书房里竟找不出一本书来。整个房间并不大,只是套间中的一间斗室,大概十几平米的样子。正对着房门的那面墙被掏空做了窗子,古意盎然的帘子大珠小珠地抹去了长河落日。两旁的墙上各挂了两幅仕女肖像图,隐隐透着陈小莲的笔法。细观之,画的乃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四大美人。为了不至家徒四壁,屋子正中摆了一张紫檀茶几,上有两个青花手杯。屋内并未焚香,却有幽幽沁人心脾,直叫人如痴如醉欲仙欲死。屋内二人,隔几相对。背窗面门之人身着宽袍闭目盘坐;另一人则弓背而伏汗如雨下。
约摸一炷香功夫,打坐之人吞吸吐纳恢复了常态,抬眼看到对面之人的衬衫上已经湿了一片,便笑着说:“怎么了玉松,一个月不见,你的身体又差了?”
何玉松慌忙抬起头解释:“不是玉松身体不好,而是心中有百口莫辩之词,跟董事长不吐不快!所以心中焦急才如此失态!”
许文彪眼中满是怜惜之色:“你不必说我也知道,这些年你为小镇呕心沥血,乃至积劳成疾。你看看你本来比我还小上几岁,白头发却比我还多了!”
何玉松依旧要辨驳什么,许文彪却接着说了下去:“你放心,你的功劳我永远记着,你该拿的我又怎么忍心不给你?不过岁月不饶人呀,我们都老了,也该享享福了,能放手让德海他们年轻人多干点的,就让他们去做吧!”
何玉松闻之更是急躁,忙说道:“董事长您正春秋鼎盛,何来虚老之言!玉松更是一心为了小镇,毫无半点私念。董事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玉松只想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您可千万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呐!”
“你瞧你说哪去了,你跟我时间最久,你的心思我会不懂吗?”许文彪双目直视,“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的忠心了?又有谁在我面前说过你的不是了?”
“董事长!”何玉松挣扎着往前挪了挪身子,“即是如此,又何必让德海当什么第一副总?现在外面都议论纷纷说不知以后该如何与我俩共事!这些年来玉松追随董事长,不敢言功但觉无愧,可如今别院尚未动工,风言风语已至。本来玉松深知重任在前责无旁贷,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为免集团名誉蒙埃,更为了不让董事长您为难,玉松恳请辞去别院建设的一切职务,望您成全!”
许文彪静静地看着何玉松的以退为进,慢慢的又闭上了眼睛。未几,他睁开眼来跳出三界外地向两旁一指:“玉松啊,你也来过这里很多次了,这墙上挂的四美图想必你也曾有留意。依你之见,四美之中谁为魁首呢?”
何玉松一愣,万没想到许文彪不按套路出牌,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的逼宫,然而此时他又不得不顺着许文彪的意思转移话题。这四幅画他当然早就看过,看样子像是清末民初时期的仿古之作,并不怎么值钱。本来美不美看大腿,可这画上的四人一个比一个穿的严实。要说看脸蛋吧,何玉松又觉得咱们老祖宗们的审美情趣实在是太惊天地泣鬼神了。只见貂婵画得一张驴脸,杨贵妃长得跟煎饼似的,西施倒是浓妆淡抹总像姨——那是猪八戒它二姨吧?瞅来瞅去也就王昭君稍微顺眼点,毕竟人家能到“傲胸帝国”的老祖宗那里稳坐了第一夫人,总得比较有料不是?只是光照这幅画来看,匈奴单于娶了一妖精都没跟汉朝翻脸,也够感动中国的。
当下容不得何玉松再去多想,只得脱口而出:“董事长,我以为昭君出塞壮绝千古!”
“哦,为什么?”
饶是何玉松机智过人,方寸之间竟已想好了全盘说辞。只见他挺了挺胸脯,开始借题发挥:“董事长,玉松才疏学浅,只听闻那王昭君本来才貌双全,原是该承欢君王侧的。不曾想她命犯小人的无端陷害,以至汉皇始终以为其貌丑心恶,未能有一日得幸君前。最终她遭人妒恨,不得不和亲匈奴!直至出嫁之日,汉皇方才见到昭君芳容。这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原来昭君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绝世美人!如此佳人怎可流落异邦!奈何木已成舟,直教那汉皇徒呼奈何,昭君终是一曲琵琶和亲而去,遂成千古之憾!现在人们常说失去后方会珍惜,看来纵为天子,也概莫能免啊!”
说到此处,何玉松催动真情,忍不住竟老泪纵横:“说是千古之憾,昭君却也因祸得福。逃过了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出使匈奴几十载,含辛茹苦却也终得善终啊!而那三大美女,西施传为投湖而死,貂婵或为关公所杀,杨玉环权倾后宫,却被区区一条白绫就勒死了!辛辛苦苦卖了一辈子命,却落了这么个下场,图得都是什么啊!”
听了何玉松的真情告白,许文彪叹了一口气,安抚了他几句便让他离开。
屋内又变回了寂静,许文彪也似乎又陷入了禅定。其实他所参的非佛非道,他不求这样的野狐禅能够给他带来什么人生的大智慧,只是这样的静坐,能够给他片刻的安心。
四大美女面对面地互相对视着。虽然看惯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但是或许就连她们也说不清:
该来的不该来的烦恼,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29四大美人
29四大美人
何玉松离开上书房的时候心情舒畅了许多,董事长虽然对自己的请辞没有表态,但这就是表态——说明他何玉松在睿诚的地位依然无人可替——否则董事长大可以顺着台阶让他自动让贤。这虽然是一步险棋,但毕竟走对了。他自信许文彪已经完全被自己打动,多年的兄弟情份他不可能不顾。更重要的是,这些年睿诚小镇都是自己一手遮天,即使许文彪想动自己,也绝非这么简单。至于严德海,亡我不死之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老许摆得平,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有何惧哉?
不过今天的事情还是让他很不爽,一想到严德海猥琐的模样和现在与自己已经平级的事实,何玉松就像吞了只苍蝇,心情又变得昏暗起来。回到自己的508,他第一件事是按动手机号码。一般情况下,何玉松喜欢让客人多等,越是重要的事情有求于他,他越是闭门谢客——上赶子不是买卖,这朴实的道理他可深谙。只是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心绪不宁的缘故,他竟急着招呼起客人来。
没有等待多久,石坚就匆匆赶来。看着何玉松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惨状,他心中一惊,忙问道:“何总呐,你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哪一出?苦肉计呗!”何玉松一边撤着领带一边把空调推到最大一档,“等了好久了吧,我刚从许董那出来,他妈的,严德海又背后给我使绊了!”
“嗯?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哈哈!”石坚讪笑着,“有你何总在,睿诚还能翻了天?”
何玉松没好气地摆摆手:“谁在都没用!真不知董事长怎么想的,看样子,能不能用离心机都悬呢!严德海挨那边一个劲儿地撺掇老许用什么,什么水源热泵!”
“我说呢!难怪华三院那边主机上图突然停了!”石坚看问题棘手也是有些烦躁,“老何啊,离心机咱们有压倒性优势,水源热泵可就没准了,这你心里应该有数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何玉松突然提高了嗓门,他的无名火及时迁怒到了石坚身上,“我不跟你说现在这事悬吗!我说一定用水源热泵了吗!你以为我不想用离心机啊!我他妈的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