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今日被乔老夫人找上门来的那件事,便知道还有不知道多少人也暗中觊觎着晋王府的门楣家底,这些人便和相才良那家一样,像是活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不知道哪天就要跑出来撕咬你一口。
卫国公看她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也是因今日这事才这般沉顿,便想转移话题:“今日回晋王府,可有些不同。在宫里住了那么久了,偶而换一下地方,也有利于舒缓心情。”
但卫国公的话,却让相雪露再次想起了乔老夫人的事,与今日国公府上发生的交织在一切,让她越发焦虑忧切。感觉不知为什么,在几个地方同时受到了针对,还是个比较复杂难解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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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才良从卫国公府里离开以后,马氏压低声音问他:“妾身瞧那卫国公也是个冥顽不固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暂时强迫不了他做什么,我们虽得到了宗族和许阁老的支持,但这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数?”
相才良笃定一笑:“我们这边,至少有层把握。许阁老就不谈了,重点是,我搭上了一个大人物。”
他在马氏耳边说了一个名字,马氏的脸上立马露出震惊之色:“这位大人,怎也会管我们这等事,他是不是代表着……”
“那便不知道了。”相才良说,“我搭上他也没有太久,终归,目前胜算看起来完全是在我一方。”
“那妾身便安心等待您的好消息了。”马氏亦是舒展了眉心,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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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雪露从宫外回宫以后,心情依然沉郁,如何自我开导也摆脱不了那股缭绕在心头的压抑。
用膳的时候,慕容曜的神态一如寻常,他很快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皇嫂是有什么烦忧吗?”他轻轻启唇。
相雪露看了看他,将欲说出口的话再度压了下去。
“无什么。只是今日听了一曲戏文,有些感慨罢了。”她垂眼道。
“是何戏文,能让皇嫂如此念念不忘。”慕容曜似乎来了几分兴趣,连筷子都停了下来。
“其实也没讲什么复杂深刻的故事,只不过其中提到了一个情节,雀鸟离巢,独留下一对幼鸟在巢中,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因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年长之鸟未能回来,旁的鸟类因此径直鸠占鹊巢,夺了它们的巢穴,将幼鸟赶了出来。”
“从此幼鸟只能在外自己忍受风雨侵袭,勉强活命。”
“臣妇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实在为幼鸟们鸣不平,明明什么过错也没有,却要平白遭受这些。”她不自觉地就将自己有些愤懑的情绪带入了其中。“到最终也没有迎来一个正义的结局。”
“皇嫂其实说的没错。”慕容曜淡淡道,“幼鸟无辜,可这世上,并不是无辜之人总是赢到最后的。”
“在朕看来,便是亲鸟没有因风暴出事,但若是日后哪一次无法再保护幼鸟时,这样的结局都会发生。”
“弱者无法制定规则,便只能顺应规则,若是连规则也无法利用,那便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失败是唯一的结局。之所以失败,也是因为它们脱离了亲鸟的庇护,既无自保的能力,能够守住先祖的荫蔽,又找不到新的依仗,便只能沦落到这个结果。”
“这是自然的选择,残酷但却合理。”
相雪露望向慕容曜,突然发现他的形象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语气永远冷静自持,仿佛腊月寒天里宫殿飞檐上垂落下来的几尺冰凌。
她想表达的是情感价值,但他似乎没有共情,而是过于冷静客观甚至称得上冷漠地评析着这一切。
其实慕容曜说的很对,如今她几乎就是进入了一个死局。卫国公一旦不在了,国公府的一切可能就真的守不住了。但这仅仅是因为她们能力不足吗,当然不是的,还有这个时代环境对于女子的限制,让她们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可奈何。
相雪露忽然有些绝望,今日她发现祖父的双鬓又斑白了些,但她却全然帮不上他丝毫的忙。既然不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去扭转局势,似乎……便只能借助外力了。
可又有谁能帮她呢,脑中搜遍了所有记忆,都没有足够亲近的人脉,可以不计较付出的代价来帮她。
至少,摆在卫国公府面前最直接的问题便是后继无人,这个问题可以暂时拖延,但无法彻底解决,便永远会成为一个不稳定的点,在未来某一天爆发。
似乎注意到了她略有些掩饰不住的凄惶的神色,慕容曜不动声色地将一盘佳肴推到了她的面前,面上如春风化雨一般温净:“戏文之事,哪会真的发生,不必陷入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