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沉默冷峻的影卫看了姬宁一眼,又看了君后一眼,没吭声,很听话地去了。
姬宁见祝知宜还在看他,有些不耐地瞪回去,他心里不舒坦,从祝知宜毅然决然掉头转回去找梁徽那一刻,他就不得不承认,以前……或许是他错了。
他对梁徽倒也不是多么执着非君不可,说起来一时兴起捣乱玩玩的心思更多,他是早看不惯这窝囊朝廷,也就梁徽看起来还有点脑子和几分血性,能指望得上。
其实对他来说,情情爱爱还不如武场上耍刀舞剑、征战沙场立功建业有意思。
影卫拿来金疮药,正准备为祝知宜上药,姬宁立刻皱起眉虚虚踢了他一脚:“用得着你!”
两人出了帐外,祝知宜还听到姬宁对那影卫指颐气使,一会儿要人陪他练弓,一会儿要人教他耍剑的。
影卫话极少,但有求必应。
以防动摇军心士气,梁徽受重伤的消息封得很死,只有开药的医正知道,每日上药的任务还是落到祝知宜身上。
祝知宜亲眼看着医正用烧过的刮刀从他体内剜出暗器,血水汩汩流淌,祝知宜眉心蹙紧,仿佛疼在自己身上。
梁徽抬起手遮住他的眼,虚弱地笑:“别怕,不疼。”
梁徽是极其能忍也极其善于伪装的人,他这次伤得重,深到了筋骨,无论被药物和复建折磨得人前还是那副从容温和的模样,叫下边的将士见了安心。
但老天这回没有再偏袒庇佑他,继宝瓶口一役后,梁军再次被打得退避三舍。
夷军不再被梁徽牵着鼻子跑,蕃军充分利用蜀西的气候与地形将梁军阻滞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岷山关,只等他们耗尽兵力粮草。
天气越来越冷,大雪筑起坚固的屏障将他们围困在原地,死伤的将士一日比一日多,粮仓缺口越来越大,梁徽看起来沉得住气,对着下面的人还镇定从容的模样,只有祝知宜知道他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时常被惊醒。
“皇上,臣斗胆提议,向南疆大将军调兵援战。”这个想法祝知宜斟酌很久了,再这么耗下去,他们要葬身于这风雪饕餮之腹。
“你是让朕去求公主?”梁徽很直白。
说是“调”,其实是“借”,没收回来的兵权,就没有权利“调”,祝知宜只是顾及着他的颜面和自尊才这样说。
祝知宜缓着语气道:“梁君庭,不是求,是帮。”
“这是梁家的江山,帮你也是帮她自己。”蜀西失守,下一个池鱼便是南疆,祝知宜都准备好劝说对方的长篇大论了,谁料梁徽答应得很干脆:“好,朕去函借兵。”
“……”他没想到梁徽这样能屈能伸,祝知宜道:“还是臣去吧。”
梁徽去函长公主不至于一口回绝,但总归是要趁机嘲讽刁难几句的,然后趁火打劫,梁徽现下已经够难的了,他不想再让他们的主帅去看别人的脸色。
长公主乃一届巾帼,自然也深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回信很快,但借兵的条件是仗打完了要给南疆提军饷。
“……”祝知宜头疼,梁家人一个比一个会算计,一个比一个小心眼,好像这不是他们自己家江山似的,这一仗打得劳民伤财国库亏空,哪里还有钱给她提军饷,但祝知宜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