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河跟李头儿来看李铭九,他蜷着双腿靠墙坐着,行刑留下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Δ文学『迷WwんW.WenXUEMi.COM六爷第一时间带了孙大夫给上了药。相比于身上的伤势李铭九的精神是最为难堪的,张大河看见他之后都觉着像是另外一个人,虽然还是他的身形他的相貌,但是那股气势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老弟!”张大河说了一句,李铭九盯着地面上枯草的呆滞的目光有了一些聚拢,片刻之后抬了抬头,以使自己能够看见张大河。
这副情形没人愿意看见。尤其是至亲之人。张大河强忍着是自己表现的尽可能的平静,“老弟,……过来下吧。”
李铭九没有回答,他似乎动了动肩膀。李头儿有这种错觉,但是再看时又没见他有什么变化。
“来一下吧。”张大河单膝跪在牢门外,一手紧紧扣住立柱一只胳膊伸了进来。
李头儿注意到张大河紧紧扣住立柱的手已经因为用力过猛而变得苍白。他安安静静的单膝跪下,触地的那一瞬间,他觉察到了,好凉。
张大河心里不好受。昨天晚上去了驿馆,去了巡抚府,但是在赵师爷跟李师爷那里并没有得到有用的东西。赵师爷睡的很沉,李师爷打呼噜很响。两边的人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刘之相那里也是。张大河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翻看了不少东西,但是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说明了刘之相在参与了这件事。张大河想到的是如果他参与了或者就是他安排策划的,那么事情办成了他应该会很高兴,会大肆的庆祝,然而这些都没有。张大河在驿馆楼顶的背面坐了好长时间,可能是想了一些事情,但是更可能是什么也没想,因为现在不记得当时怎样,只是还记得自己在那里呆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走。
李铭九蜷曲的双腿收缩了一下,慢慢的站了起来,没有站直的时候他已经抬步走来。他抬脚的那一瞬间没站稳,晃了一下,是双脚上的铁索,他低头看了看,然后半步半步的走来,弓着腰。快走到张大河面前的时候李铭九忽然跌坐在地上,哇呀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喃喃的说着,“她死了……”
张大河就像想要用肩膀挤破这两根立柱,艰难的塞进小半个肩膀,尽可能的伸出手去抓了李铭九的肩头。“老弟,别这样,你……”
“她死了……”李铭九慢慢抬头看着张大河,脸上的泪水像是泪河,源源不断的滴下。
李头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从来不曾想到那个阳光、欢乐、坚定的李铭九会这样在自己的面前痛哭,这才意识到他还是个孩子,可是自己除了第一次见他时候有这种感觉之外,一直没拿他做孩子看待,他也从来没有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那样表现过,他所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很沉稳,非常成熟的沉稳。他眼神一直很坚定,即便是遇见突袭,--想到那天夜里送段芝贵大人回驿馆时候的情形,他的那时的镇定就连自己也不能够做到。现在,那原本坚定不移没有犹豫而又略带一点儿明亮的眼神已经没了,只剩下空空的两眼深深的泉水,一直不断的汩汩的冒出泪水。
“我知道她离开有些……”
“她就在我眼前死的,我见她是她身上还有余温……”李铭九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
三人就这样呆着,一直到了牢头儿来看他们,催了一下。
这牢头儿姓陈,外号儿叫大兴,李头儿原先还以为是陈大兴是他名字,后来听了其他人的解释才知道,原来这是个外号。若不是心里记挂着李铭九现在的情况,李头儿一定会大笑起来。现在见了陈大兴之后,李头儿悄悄给他使了个颜色,陈大兴常年做这种事,自然熟的很,心里暗道,嘿嘿,来钱儿了。
跟着李头儿出来,陈大兴面色有些难看的说:“李头儿,您这世间有点儿长了,您也知道规矩是不,虽说有了六爷的条子,但是咱们还是……您看是不是咱们改天再来……?”
李头儿悄悄递了十两银子的元宝塞进陈大兴手里,陈大兴瞪大了眼睛盯着李头儿,“您……您这……”攥着拳头伸过来要还给李头儿。李头儿说道:“劳烦通融通融。”
“唉……好吧。”陈大兴点头离开,回了值班室等着。李头儿悄悄走回来,听见张大河跟李铭九说道:“老弟别担心,总督大人跟六爷正在想办法拖,我还有李头儿,还有其他兄弟们正忙着抓凶手,……你安心养伤,别太难过,看你这样……哥哥我心里也不好受。”
李头儿再次忍不住掉泪。
片刻之后,张大河跟李铭九道别离开,李铭九已经回了墙边坐下。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张大河轻轻拍了拍李头儿,两人离开。
“难为你了。”张大河说道。
“这是什么话,咱们兄弟们。”李头儿低着头擦了擦眼泪,“也好些年没掉泪了。”
“嗯。”张大河默许,他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唉……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多少次叮嘱了李铭九要小心小心,也一直催着他练功,从来不曾懈怠。每天起个大早,我们仨……王福是跟着学,我俩是探讨着练,相互促进。可是……怎么就有人会出这么损的招……还是对个孩子。”张大河脸色很难看,跟李头儿的关系也近了不少。这是李头儿能够觉察到的。
直到走出这段走廊,张大河才逐渐有了改变。他必须要改变,要便会原来那副稳重的样子,要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难过,要让还在坚持的兄弟们还信任他,坚定信念。
李头儿忽然觉着张大河也不容易。对李铭九也觉着庆幸,有个好大哥。
“那会儿牢头儿那里是你打点了吧?要……”
李头儿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张大河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临离开的时候李头儿去跟陈大兴打了招呼,陈大兴倒是客客气气的出来送,但是看见张大河阴沉的脸之后又小心了很多,送到门口,看着他们离开之后转身回来,心道,这老张真是一张铁皮脸,真难看。
张大河上马回头看了看,心里暗暗说道,老弟,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其他人没能进去,静静的在这里等着,等候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出奇的安静,没人说话,没有议论,只有一双双干巴巴瞪着牢房门口的眼睛。见张大河回来之后并没有什么变化的脸色,众人有些捉摸不透,看了李头儿眼睛有些泛红,这使得众人多了些猜测。但是,让他们确确实实看见张大河并没有什么变化,眼角也没有红,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唯独能够让他们心安的还是张大河的眼神。李头儿心里暗暗还想张大河是怎么做到的,那会儿他哭的可是厉害,悲伤的厉害。
一行人骑着马往回走,除了马蹄声,众人没一个说话的,就连一直以来最活泼的王凯也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安静的可怕。他只有在张大河跟李头儿安排的时候才会说话,要么回答“是”,要么说“好”,要么就是问问怎么做,不再是之前爱开玩笑爱嬉闹的他了。
回到府上的情况也不好。如今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宿时间,但是,他们这一帮人已经彻彻底底的被孤立了。或者说更加孤立更合适些。还是一样见了面打个招呼,但是都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们内心中幸灾乐祸的心思,这不是他们内心的猜测或者猜忌,对别人的不信任等等,这是真真实实的。偶尔有王凯去个便所,听见几人在议论,正说“瞧好吧,接着就砍了。”,“该着!”,……偶尔老周去趟花厅,听见有人拿李铭九开玩笑,说他人模狗样,人面兽心……张大河也听了很多,但是他都没有理会,不仅如此,在看见有了兄弟想要动手的时候也制止了。或许也是张大河这么做显得有些没骨气,到下午之后,有四个兄弟渐渐远了。张大河看了看李头儿,李头儿苦笑着摇头,“随他们。”
到今天晚上为止,仍然没有查到线索能够说明李铭九无罪,徐世昌想要压下来,但是,有延杰带了李大年来跟徐世昌说,希望他对府上人做了这种事进行严惩。徐世昌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说完,端茶喝了一口,慢慢的放下茶碗,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延杰还是说了几句,徐世昌依旧没说话,但是却移过目光看着延杰,顿时,延杰明白过来,起身道了声“告辞”,然后甩袖而去。
六爷跟师爷看着徐世昌,六爷问道:“大哥这么拒绝他恐怕有点儿不妥吧?”
“……也就是能顶一时,做到这步恐怕是到了极限了。”徐世昌念叨了一句,然后起身去了书房。看着大哥的背影,六爷心里也难过。
将事情告诉了张大河,让他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