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那帮子与他一起从城里返乡的老伙计,又被他重新召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七匠”齐全且包含杂工学徒工在内的四十多人的建筑队伍。
只这一支队伍,就可以承接县制衣厂其中一个厂房的扩建任务了。
刘二喜一大早就跑来了生产组的办公室,与众人熟稔地打过招呼,便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宋恂跟前。
“刘厂长,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总往我们工业办跑?很多事情能自己做主,你就自己做主吧,不用非得来工业办请示汇报。”宋恂真是对这套早请示晚汇报犯怵。
若是让他养成了习惯,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跑来汇报一通,那自己就什么也不用干了。
“这次真的有正事!”刘二喜眉开眼笑道,“我亲自去各生产队邀请那些老手艺人出山,磨破了嘴皮子才将人请了过来。他们之前也都是有自己的建筑队的,手底下能人不少。”
“这么快就凑够一百人了?”宋恂笑问。
“嗐,甭说一百人,只要有工程,两百人都不在话下。”刘二喜翘着二郎腿,夸下海口。
“那你这次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刘二喜放下腿,不好意思道:“这事吧,也怪我,大家给我面子,没怎么提条件就加入了咱们营造厂,所以我一时意气用事,许出去了好多正式工的名额。宋组长,你看咱们正式工的名额能不能再加一点?”
公社一直让他将正式工名额控制在总人数的20%,但是他现在最起码已经许出去50个名额了。
宋恂苦笑:“这20个名额,还是我从苗书记那里磨来的,再多就真的没有了。现在从上到下都在缩减商品粮人口,这十来年很多单位都使用临时工,你本身也是经历过的,应该很清楚才是。”
“那可咋办?都已经许出去50个名额了!”刘二喜直挠头。
郑孝娘替领导唱起了白脸,哼笑道:“刘厂长,你这随口一许就多许出去30个正式工名额,要是每个厂长都这么干,我们工业办不得被逼得去上吊啊?”
刘二喜也知道正式工的名额金贵,别说三十个了,多要三个都费劲,但是事情总得想个妥当法子呀。
宋恂将办工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县革委会生产指挥组刚发下来的,要求各单位开启今年的技术工人等级评定。营造厂不如就趁着这股东风,根据上级的要求,给技术工人定个级,符合五级以上标准的就能聘为正式工,不符合要求的,可以在此后每年的评级中重新核定等级,一旦有了正式工名额,就优先给他们转正。而且这样也符合‘技术等级,工资等级和工作物等级三者一致’的原则,以后发工资的时候,也方便定级。”
刘二喜怏怏道:“只能暂时这样了,回头我跟大家解释解释去。”
从朱巧珍那里拿了一份复写件塞进包里,临走前他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建筑队已经拉起来了,施工设备也准备了一些,大家就等着年后开工了。但是县制衣厂的项目还没攥在手里,我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宋组长,我跟制衣厂的人没怎么打过交道,要不你在帮忙问问招标的具体细节?”
这是正事,宋恂痛快答应:“我下午正好要去县里开会,顺便去县制衣厂问问。”
送走了刘二喜,宋恂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县里开会,却突然收到了行政办公室的通知。
“宋组长,下午县里的会议改地点了,你跟樊组长别走错了地方。”苗书记的通讯员王昊跑了进来。
“改去哪里了?”
“从县工业局改成了县礼堂。”
“怎么突然换地方?”宋恂好奇问。
“全县的工业生产安全会,突然被改成全县三干会了,具体原因县里没通知,反正挺急的,我还得去通知其他人呢。”
其他人不清楚缘由,不过樊金枝这个女同志却对县里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通往县城的汽车上,樊金枝挺着肚子靠坐在座椅里,随着汽车的颠簸,她的肚子也跟着上下起伏,看得宋恂心惊胆战,总感觉她要生了。
“樊大姐,你都这样了,要不还是别去县里开会了。”宋恂再次开口劝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我是穿得多才显得肚子大,没什么事,不耽误工作!”樊金枝不在意地摆手,“我自己心里有数。”
宋恂心说,你有什么数啊,万一把孩子生在半路上咋办?
樊金枝嫌他磨叽,轻笑道:“你可别小瞧了我们女同志,知道今天的生产安全会因为什么突然扩大规模不?”
车上坐的这些人,基本都是今天去县里开会的干部,闻言都向她这边望过来。
樊金枝嗤笑:“肯定是那个女知青柳书云的事被爆出来了!这回咱们县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樊组长,今天这个三干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县里的通知怎么下得含含糊糊的?”几个生产队的干部还云里雾里的。
他们一大早就被人通知去县里开三干会,可是县三干会才开完一个月,怎么又要开三干会?
紧赶慢赶跑来公社,到处打听也没打听出原委。
“这种事县里怎么可能好意思挨个通知到?一会儿能在全体大会上说一嘴就不错了!真是丢人。”樊金枝撇着嘴说,“你们这些生产队干部还是小心点吧,回去赶紧查查队里有没有欺负知青的事,万一被人在这个当口爆出来,真是一举报一个准儿!”
宋恂问:“这个柳书云是哪个公社的知青?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