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没有就此抽剑而出,而是盯着黄泉近在咫尺的双眼,看着苍老眼眸最深处的生机,手腕用力一转,让冰冷的刀锋直接把黄泉的元婴震成了碎片。
黄泉的身体猛然抽搐起来,痛苦地捂着胸口,却没有马上死去。
杨昭皱眉,准备抽出长剑直接砍掉此人的脑袋。
黄泉盯着杨昭的腰间,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意癫狂笑声却很虚弱,最末化作哭泣的声音,喘息着说道:“原来是这样,难道这就是命数吗。”
这名垂垂老矣的绝世强者在死亡到来前的这一刻,终于从杨昭的身上看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喃喃说道:“生而为魔,死亦为魔,我此生自以为可以跳出三界外,却想不到要到最终归去时,才知道自己这一生……”
“始终都在此山中,始终都是别人所布下的一颗棋子。”
杨昭听到了黄泉在说什么,但他却也是没有多加理会,他不是一个文艺青年,没有听取强大敌人临死前遗言的爱好,他只想彻彻底底地杀死对方,终止这一场像噩梦般的遭遇。
然而当他想要抽出长剑时,却发现黄泉的身体此时仿佛变成了一潭泥沼,竟把锋利光滑的剑锋紧紧地枯在了胸腔之内。
好在剑锋之上并没有传来强大的力量他的识海也没有再次遭受神识攻击。
既然抽不出剑,那便再深一些。
杨昭闷哼一声,双手再次用力,手中那把长剑直接穿透了老僧的身体,他所领悟出的虚无剑意毫不吝啬地尽数顺着剑身喷涌过去。
受到刻意震荡,黄泉哇的一声吐了一口浓血。
数千年来被苦囚于此,就连一丝灵气也无法吸收,只能靠着塑像中缓存的灵气而活,黄泉虽是能够辟谷的大乘境界者却依然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大概是因为缺少灵气的缘故他此时吐出来的这口血竟是黑色的,无比粘稠,就像是黄泉血海之中的血雾一般。
黄泉缓缓坐直身体,无视正在摧毁腑脏内所有生机的虚无剑意,看着眼前杨昭的眼睛,双手在膝头缓缓展开,结了一个他所名震世间的黄泉之印。
先前被剑锋所伤,现在他的双手只剩下了四拇指头,断指茬间白骨森然渗着血水,看上去极为恐怖,然而残缺的黄泉之印一现,一道澄净气息顿时笼罩住他的身体,死亡的气息渐渐的在满地断壁残垣之间散开。
“幽冥界本就是幽冥地府的一处小世界,如今我也将要归入那座世界之中,却因此反而有些平静了下来,既然跳不出三界之外,既然只在此山中,那么何必非要随风而去,现在想来,我这一切的算计,终究只是一个笑话而已。”黄泉妖圣静静看着杨昭的眼睛说道。
然后杨昭听到他的声音。
他并没有被黄泉妖圣的神识之力控制被迫进入对方身前的三尺世界,而是两个人的心灵在精神范畴里相遇,从而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意识,或者说是心意相通了
相遇刹那时光,杨昭便清晰地判断出对方此时的心意很平静,不是喜乐,而是一和洞彻之后的明悟,这抹心意甚至显得有些亲近。
黄泉妖圣眼如春湖温暖,静静看着杨昭道:“我追寻的究竟是什么呢?我们追寻的究竟是什么呢?天道之下,能不能有一个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新世界?我们为何要进入那座我们一点也不了解的世界,难道我们本来生活的世界不好吗?我不知道,也不知道陆虚最后知道了没有。”
他望向断壁残垣上遗留下来的斑驳剑痕,惨白的苍老面容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最终还是你棋高一着,你的传人胜了,只是他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吗?他如今也走上了你的道路,现在大概便会这样开始,但是当你死去之后,我便看到了他的结局,这或许便是所有一切的因果。”
然后黄泉妖圣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杨昭的眼睛。
杨昭的识海之中嗡的一声,感觉有很多事物便从黄泉那晶莹平静目光中传了过来,那些事物不是具体的修行知识,也不是画面,只是一些若有若无的感受。
“你已开始入魔,若要修魔,须先修佛,想来陆吾当年为何会失败便是于此,只有佛道魔,三法相通,最终才会成功,然后请勇敢地向黑夜里走去,虽然你也许什么成功的机会,可能刚刚上路便会横死,但我依然还是要祝福你,希望你能够实现我们的愿望。”
黄泉妖圣静静看着他说出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缓缓闭上眼睛,搁在膝上的双手散开,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的算计之下。
杨昭双手紧握着剑柄,惘然看着身前。
似乎有风吹过带起细微的响声,挂在剑锋之上的身体仿佛风化的沙雕般骤然干裂散开,落到地面的那些凌乱断壁残垣间簌簌作响,开始灰飞烟灭,化为了一块黄石。
尘归尘,土归土,白骨的归白骨。
幽冥界中的黄泉妖圣,本是黄泉中一块玉石,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事情,因为他本来就是从幽冥地府之中被人扔出去的一块玉石,只到他顺着黄泉之水而出,来到了幽冥界。
过了成千上万年,他也有了自己的意识,接着便开始化形而出,成为了幽冥界中的一代妖圣。
他拥有着不世天资,意图以魔遮天,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众生之中,如此才能在崭新的世界里抹去旧世界那层太上无情的天道,寻找到他那位似乎早已死去的主人。
为此他不惜行恶,渐不知何者为恶,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成就了震世骇俗的威名,害死了成千上万的人,然后他遇到一个叫陆虚的人,而他的计划便在这个时候所开始,由此白莲也从而诞生而出。
但他没有成功,他被枯禁在幽冥中数千年,他在绝望中等待希望,然后在见到希望的那一刻死去,直到看到死亡,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在只是在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