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人却是在上官宅的侧门口停下,为首的人敲门之后,与出来应门的某个仆役嘀咕了几句,又塞了一大包铜钱在那人手中,这才顺顺利利进了门去。刚刚一拨做买卖的是从正门入正门出,还敲了大笔竹杠让豪门一等管事亲自去送钱。与此相比,这另一拨作买卖的就弱势许多,就连一路上的仆人也是爱理不理的,到头来也不过是某个二等管事接待。
然而,等到层层转交,所谓的试用品到了上官仪手上的时候,这位宰相却面容大变,一下子便从摇椅上蹦了起来,端看着那匣子出神,面上闪过惊惧之色后,便是深深的震怒。“来啊,把人带进来,我要亲自见见!”
第三百零六章 路见纨绔戏美婢
妹。
这是一个对李贤李显而言都异常陌生的词语。李显自然不用说了,李贤前生就是最小的一个,到了这大唐之后更是不曾有过妹妹——除了那个襁褓中的上官婉儿之外,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比他大那么几岁,这不禁让他分外郁闷。
此时,站在那硕大的榻前,使劲捏了捏太平公主李令月粉嫩的面颊,见她眨巴着眼睛朝自己瞧,李贤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眼下这不过是一个胖嘟嘟的寻常女婴,只要能够把这妹妹调教好了,以后规规矩矩地嫁人,这就不怕她会折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
他忽然玩心大起,低下头在李令月耳边低声嘟囓道:“以后有我这个哥哥罩着你,你就安安心心当一个太平公主吧!”
这话一个刚出生不到三月的孩子当然不会懂,李贤也没奢望她会明白,只是在昂首阔步出了大仪殿的时候,心中多了几分决心。结果,自信满满的他没瞧见对面来的一拨人,直到近前方才回过神,待想回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见六郎才从大仪殿出来,小公主可好?”
“徐婕妤!”李贤赶紧一偏身行礼,旋即笑答道,“小妹已经睡了,徐婕妤若是去探望,只怕只能看见一个呼呼大睡的小丫头而已。”
徐婕妤闻言不禁噗嗤一笑,面上顿时露出了动人的笑颜。宫中妃嫔皆有定制,个人常服亦各不相同,婕妤位居三品。自可着紫用绯。然而,此时的她却不过束了一条及胸淡青长裙,裙上用同色丝线绣成一幅松柏图。上身则是着了同色的五晕青罗衫,双臂间缠绕着一条丝罗银泥帔帛,裙摆下又露出一双彩帛高墙履。整个人显得落落大方,丝毫不露华贵俗套。
“也就是六郎你这么说自己地妹妹!”徐婕妤嗔怒地摇了摇头,忽然一低头露出几许感伤,却是最终岔转话题道。“皇后可在殿中?”
“母后去了贞观殿,徐婕妤不知道么?”
他故意说出这话,见徐婕妤面色微微一变,便知道自从老妈回归,老爹病倒之后,这一位怕是很少有再接触老爹地机会。虽说徐婕妤比武后更年轻几岁,也绝对算是气质动人的美女,然而。在武后时而妩媚时而庄重,时而柔情时而肃穆的百变手段下,败下阵来自是正常。
“陛下既然龙体欠安,皇后在贞观殿也是应当地。”徐婕妤勉强笑了笑。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既然皇后不在大仪殿。我待会再走一趟好了。”临转身之前,她却忽然犹豫了片刻,见两边的从人都还离得甚远,思忖良久便朝李贤走近了两步。
“嫣然和昔日家姊很像,只不过性子却倔强得多,上一次流杯亭诗会的事,我曾经听人说起过,足可见她的心思。我当初……唉,只是想着她不屑寻常男儿,那么嫁天子必定称心如意,谁知她竟是……我这姑姑的话如今她大约是不会听了,六郎,闲时让屈突申若或是贺兰去劝劝她。女子恃才傲物终非好事,总不成一辈子不嫁吧?”
李贤闻言不觉一愣,下一刻,便只听徐婕妤再次长叹了一声,转身飘然而去。遥见那跟着她的宫人当中全无绮年玉貌地少女,多半是年过三十的宫人,他的心中顿时更加异样了。
只不过这一丝感伤来得快去得快,他着实没功夫去考虑徐婕妤的什么心思,匆匆赶往贞观殿,探视了一下他那悠闲自得的老爹和忙忙碌碌的老妈,他方才施施然出了端门。话说回来,这几天的大朝上,御座上赫然是空的,珠帘之后则坐着武后,百官朝拜地时候,也不知几人真心,几人假意。
出端门的时候,他和某位深绿官袍,腰佩银带的官员擦身而过,见那人躬身施礼,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还没走过去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
“沛王殿下!”
李贤回头一看,这才看清了那人面目。那青年官员容貌虽然俊朗,两鬓却已经是微霜,和那年纪看上去极其不般配,更多了几分同年人没有的沉稳气息。他正觉得奇怪地时候,那人忽然自报家门道:“下官太子舍人许彦伯,奉太子命前来洛阳谒见陛下和娘娘奏事,可巧在这里见到了沛王殿下,行前太子殿下正好有书信托我转交。”
李弘的信?李贤心中一奇,接过了之后,便只见那许彦伯躬身施礼,旋即转身进宫去了。他正想去拆那封套,陡地想起这名字很有些耳熟,翻来覆去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了这是何许人也。
那竟然是许敬宗许老狐狸地孙子!
瞅着人家的背影多看了一会,李贤便把那信函往怀里一揣,上了马就走。只看这许彦伯绝口不提
家世,便知道仍是对许敬宗这位祖父耿耿于怀。许把自己的儿子流放到了岭外,旋即又因一点小事不顺心,如法炮制把孙子也赶到了那种不毛之地,确实是举天下一大奇闻。
虽说从端门出来不消一刻钟就能到自个家门口,但李贤从来不愿意成天在家里窝着,因此到了建春门大街便一拐弯前往南市。他三天两头去徐嫣然当初介绍的杜康酒肆买酒,连带那位酒糟鼻阮伯的生意也是一日千里。只是老头子性格异常古怪,不肯多雇人手,只听李贤建议在南市买下了一处铺子专门卖酒。由于有李贤罩着,三教九流却也不敢捣乱。
然而,南市现如今最热闹的地方却不是这新开的千里醉酒肆,而是贤德工坊。由于李贤给上官仪送东西的事如今朝野皆知,贤德工坊一连几日的生意异常火爆。虽说仿制品不消几天早就出来了,但是,那买的都是百姓,寻常达官贵人哪里在乎那几个小钱,都看中那名号去的。不管怎么说,印上贤德两个字的东西,外加那奇特的狮子纹章的东西,却是金贵无比。
要知道,这大唐可没有狮子!
还不到贤德工坊,李贤便看到四周都是身穿绫罗绸缎的富人,这有些是京城富商,有些是官员家的管事,总而言之腆着大肚子肥头大耳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连带着整条大街也熙熙攘攘了起来。这南市的道路虽然宽敝,却也禁不住一小块地方涌进这么多人,就是行进也难。
而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前方还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却似乎不知是哪个骑马的贵人撞倒了谁,正在那里争执不休。这本是街头常事,但远远眺望了一把的李贤赫然看见那骑马的人是贺兰敏之,便朝不远处跟着的张坚韦韬盛允文打了个眼色,自己赶了上去。
“光天化日之下,你纵马伤人却还有理?”
“他不长眼睛挡了我的路,再说,他都不说什么,此事哪里轮得到姑娘你来出头?”
临到近前,李贤方才发现争执双方都是他认识的,一方是眼睛长在头顶的贺兰敏之,那也就算了,至于另一方,竟然是楚遥!只见她身后犹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夫正在检视地上生死不知的某人,一看便是最最平常的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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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外乎是贺兰敏之飞扬跋扈在这拥挤的地方纵马疾驰,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