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晨,他要戴上硬领时:“看,”他对他妈妈说,翘着下巴,“我的领子把下巴磨成什么样子了!”
就在下巴和喉咙之间有一大块红肿块。
“不应该这样啊,”母亲说,“来,擦上点止痛膏吧。你应该换别的领子了。”
他在星期天的半夜走了,在家呆了两天,他看上去好了些,也好象坚强了些。
星期二早晨,一封从伦敦来的电报说他病了。当时莫瑞尔太太正跪在那儿擦地板,读完电报后,她跟邻居打了个招呼,找房东太太借了一个金镑,穿戴好后就走了。她急匆匆地赶到凯顿车站,在诺丁汉等了近一个小时,搭了一辆特快列车去了伦敦。她戴着她黑色的帽子,矮矮的身材焦急地走来走去,问搬运工怎样到艾尔默斯区。这次旅程的三个小时,她神色迷茫地坐在车厢角落里,一动不动。到了皇家岔口,还是没人知道怎么去艾尔默斯区。她提着装着她的睡衣、梳子、刷子的网兜,逢人便打听,终于,有人告诉她乘地铁到坎农街。
当她赶到威廉的住处时已经六点了,百叶窗还没拉下来。
“他怎么样了?”她问道。
“不太好。”房东太太说。
她跟着那个女人上了楼。威廉躺在床上,眼里充满血丝,面无血色,衣服扔得满地都是,屋里也没生火。一杯牛奶放在床边,没有一个人陪他。
“啊,我的孩子!”母亲鼓起勇气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可是好象并没有看到她一样。过了一会儿,他开始说话了,声音模糊不清,好象是在口授一封信:“由于该船货舱漏报,糖因受潮结块,急需凿碎……”
他已经没有知觉了。在伦敦港检验船上装的糖是属于他份内的工作。
“他这样已多久了?”母亲问房东太太。
“星期一早晨他是六点钟回来的,他好象睡了一整天。然后到了晚上我们听到他说胡话了。今天早晨他要找你来,因此我拍了电报,我们还请了一个医生。”
“能帮忙生个火吗?”
莫瑞尔太大努力地安慰儿子,想让他平静下来。
医生来了,他说这是肺炎,而且还中了很特殊的丹毒,丹毒从硬领磨烂的下巴开始,已经扩散到脸部,他希望不要扩大到脑子里。
莫瑞尔太太住下来照顾他。她为威廉祈祷,祈祷他能再认出她来。但是这个年轻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晚上,她和他一起同病魔斗争着。他颠三倒四地乱说一气,始终没有恢复知觉。到半夜两点时,病情突然恶化了,他死了。
莫瑞尔太太在这间租来的房子里像石头一样静静地坐了将近一小时,然后,她唤醒左右邻居。
清早六点,在打杂女工的帮助下,她安置好威廉的尸体。然后,她穿行在阴郁的伦敦村去找户籍官和医生。
九点钟,斯卡吉尔街的这间小屋里又接到了一封电报。
“威廉夜亡,父带钱来。”
安妮、保罗、亚瑟都在家,莫瑞尔上班去了。三个孩子一句话也没说,安妮害怕地呜咽起来,保罗去找父亲。
那一天,天气晴朗明媚,布林斯利矿井的白色蒸汽在柔和的蓝天阳光下慢慢地融化了,吊车的轮子在高处闪光,筛子正往货车上送着煤,弄出一片嘈杂声。
“我找我爸爸,他得去伦敦。”孩子在井口碰见第一个人后就说。
“你找沃尔斯特。莫瑞尔吧?去那边告诉乔。沃德。”
保罗走到顶部那间小小的办公室。
“我找我爸爸,他得去伦敦。”
“你爸爸?他在井下吗?他叫什么?”
“莫瑞尔先生。”
“什么,莫瑞尔,出什么事啦?”
“他得去伦敦。”
那人走到电话旁,摇通了井底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