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袁氏发了话,让王秀英带着方何以去花园走走。
意思和目的都十分明确,就是给他们机会单独说话。
事情发展得如此迅速,是王秀英始料未及的,此刻她就算再羞窘也只能做出落落大方的模样来,带着方何以,后面跟着丫环小厮往花园行去。
让王秀英觉得庆幸的是,这会儿天阴了下来,因此虽然已近午时,走在花园子里却并不算炎热难耐。
沈府的花园王秀英自是再熟悉不过的,一路无语带着方何以来到荷花池边的亭子里坐下,权氏身边的嬷嬷带着人送了些茶水点心,就退了出去,只留了两人身边伺候的人。
王秀英看了迎春一眼,迎春转身就出了亭子。
今日方何以身边带着的小厮正是沐风,自然也是个极有眼力的人,见迎春出了亭子,看了方何以一眼,方何以微微颔道,沐风就跟着迎春出了亭子,顺便将迎春往稍远些的树荫下带了带。
那树荫离亭子的距离不远也不近,站在那里既能看到亭子里的两人,却又听不清两人说话的声音,这个度把握得极好。
亭子里就剩下两人,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你……”
“我……”
沉默片刻,王秀英张了口,却不料方何以也同时开了口。
两人各自向对方望去,却发现对方似乎与自个儿一样都显得略有些羞涩,不由同时笑了起来,一时间倒少了些许的尴尬。
方何以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石凳:“不如坐下说话。”
王秀英小脸红了红,不管对面这人到底是谁,她王秀英却是活了三世的人了,怎么也不应该将自个儿当成不知事的小丫头吧。
于是王秀英抿嘴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在方何以对面坐下,执起石桌上的茶壶先替方何以斟了一杯,然后给自个儿倒了一杯。
天气炎热,沈府替他们准备的是凉茶,方何以端起杯,一气喝了个净光,趁着王秀英埋头给他斟茶的时机抢先开了口:“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秀英的手微微顿了顿,尔后稳稳地将茶斟满,将茶壶放好,微垂眸沉默片刻,这才抬起眼来看向方何以:“据说是你自个儿求了夫人要与我提亲。”
“是。”方何以的回答既简单又明确。
“为何?”王秀英随即接着问道。
“我……”方何以微微有些脸红,那些年梦中的背影和声音,他有些说不出口。
见方何以迟疑,王秀英的心里微微有些发酸,这让她觉得方何以不过只是因为湖边那事儿不忍让她名誉受损罢了。
“你我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你可别告诉我只那么寥寥几面就心仪于我,我是不会相信的。
若你只是因为庄子里湖边的那件事儿,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毕竟那日若非二公子出手相助,我只怕是要落水的,说起来该是我向你表示感谢才是。”王秀英垂下眸去,再不看方何以,话语间显露出几分疏离。
见王秀英大有与他撇清关系的意思,方何以心里难免多了几分着急也有些慌张。
就算在军营里听得荤话多了些,方何以到底只是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完全是个没经历过情情爱爱的童子鸡。
这一慌,再开口时话里也就带出了些许让王秀英生出歧义的话来:“我,我心仪你许久了!”
此言在王秀英听来如雷贯耳,只见她腾地站了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方何以。
面前这张脸瞬间又与心底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王秀英只觉得心跳如鼓,脑海里除了这张脸再没有其他。
王秀英的反常令方何以心里不由一惊,方才明白自个儿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私以为是自个儿说的话吓着了王秀英,连忙吱唔道:“你,你别害怕,且坐下来,听我慢慢说给你听。”
王秀英木然地坐了下来,接过方何以端到她面前的茶杯,一口喝了下去。
因幼年落水的缘故,王秀英有些体寒,向来不喝凉茶,这杯凉茶下去,只激得她打了个寒战,不过脑子却也因此清明了几分。
敛去内心的激动,王秀英终于找回了自个儿的声音:“好,你说,我听着。”
方何以迟疑了片刻,再次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心头涌起几分绝然,从六年前的第一次梦见那个背影开始缓缓叙来。
一旦真正开了口,方何以才觉得面对王秀英,那个从来不曾与人说过的梦中秘密,那些出现在他梦里的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并非那么难说出口。
“你是说,你从六年前的春天就开始做同样的梦,那个梦里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你如何就能确定那个背影就是我?”王秀英的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你且听我说。”方何以看了王秀英一眼,继续说道:“开始的时候那梦里的背影,的确模糊不清,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背影似乎也在增长,且日渐清晰,到我十岁那年,已然可以分辨出男女……”
方何以结合梦里的虚幻情景与那些年实际的生活,给王秀英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当她听到方何以曾经受过重伤差点不治,脸色显得有些白:“你是说,你十一岁的时候受过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