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谢景迟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这样鲜活的情绪,哭过的、笑着的、还有恶作剧得逞的。
“骂你什么?”秦深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懒啊,不求上进这些的……”谢景迟自嘲似的笑了下,淡粉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成绩就是很烂,他看不过去又拿我没有办法。”
“你明天打算怎么去学校?”秦深喝完汤,把餐具放回到厨房。
就他知道的,谢景迟的学校离这边不算太远但也绝对不近,要过去的话。
谢景迟想了一下,不怎么确定地说,“地铁或者打车吧。”
在他说话的同时,过大的领口又往下滑了一点,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
秦深第一次意识到,谢景迟这个人是可以和一些不合时宜的低俗念头联系起来的。
“你一般几点钟到学校?”
谢景迟说了个时间,“我……”他忽然不说话了,眼神也有点躲闪。
他的皮肤很软也很热,像光滑的丝缎,秦深的心跳加速了一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
“七点以前起来,我送你去学校。”秦深收回为他整理衣襟的手,“现在回去睡觉,再生病我不会管你的。”
他看着谢景迟逃一样地从这个地方离开,然后那扇门在他面前关上。
截止到这一刻,谢景迟皮肤的热度还留在手指尖,这不是一个太好的预兆。
上床前,秦深检查了一遍电话,发现十点钟左右有一通备注为护工的未接来电。
电话没有打通,对方便给他留言,简单汇报了他祖父的近况。
焦虑、多疑、严重被害妄想以及老样子不肯按时服药,时常将药片藏在舌头底下,趁他们不注意喷吐出来。
“秦先生,我们已经在不伤害到他的前提下尽力了。”对方这样委婉地说道,“我们完全无法和他交流。”
一年之中他已经给他们涨过两次薪水,然而面对一个这样的病人,人的耐心是会以光速消磨殆尽,他都知道的。
他有一个勉强称得上幸福的童年,以及一长段灰暗的少年时光。
那件事发生后,他在空荡荡的屋子住了一周,直到一位自称是他祖父的老人上门。
他跟着老人坐了一天一夜的飞机,从自己出生的多伦多回到了这座冬天夏天同样漫长的南方城市,在完成户籍登记的那一天,他从父母的儿子正式成为了对方的孙子。
看着户口簿上显示已注销的那一页,他只觉得一切都异常讽刺。
他不想做秦念川的孙子,哪怕透过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他知道了“秦念川的孙子”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也是一样。
“你回来了。”老人嘶哑老迈的声音在黑沉沉的客厅里响起来。
一个更年少的自己站在门口,壁灯洇开大片烟草色的灯光自上而下地落在他单薄的肩头,却无法照亮他身边的阴霾。
他没有动,更年少的那个他也没有。
“回来就好。”
迟迟得不到回应,年迈的身影蹒跚地上楼去了。
老人走得很慢,必须搀扶着楼梯,而他知道是为什么。
这个人发家以前腿受过伤,每到缠绵的阴雨天就会作痛,看了好多名医都不见好。
过去他感到快意,现在他只是隐痛。
下一秒,桌子边上的人变成了谢景迟。
和其他的人比起来,谢景迟有双不那么一样的眼睛,瞳孔又深又黑,眼白部分泛着湿润的蓝,那眼神似乎有魔魅的力量,让他挪不开视线。
这个“谢景迟”一反在他面前的畏葸局促,大着胆子凑近他,红得异常的嘴唇分分合合,扰得人心神不宁。
秦深睁开眼睛,外面的天灰蒙蒙的,还未完全亮起来。
下雨了,而且还是倾盆大雨,整个世界笼罩在滂沱的雨声中,再无其他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