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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吉(第1页)

某些人也许会认为越狱困难重重,然而对我而言,进去其实一样困难。好,我的确不是薛·布尔能的正式律师,但是监狱的警官并不知情。假如我见得到薛,到时候我就可以和薛本人商讨其中的细节。

事前我并未预料到,要绕过监狱外的群众会如此高难度。穿过一群在帐篷里抽大麻的初中生,并踏过乱丢在泥泞地上的“和平不要奇迹”的标语是一回事;和一位母亲以及她身患癌症、呀呀学语的光头孩子解释自己为何可以插队,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最后,唯一能让我缓慢前移的方法,是向那些等候的人解释我是薛·布尔能的律师,我可以转达他们的意愿。从一对已经来了一星期、双手长茧,同时被诊断出乳腺癌和淋巴癌的高龄夫妇,到一位抱着八个孩子相片,失业后无力抚养他们的父亲。还有一个推着轮椅的女儿,她盼望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母亲能够在临终前清醒一次,这样她能针对多年前发生的母女冲突好好向母亲道歉。我心想,既然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痛苦,我们该如何振奋自己,在每天早晨清醒地起床呢?

当我抵达大门口,宣称前来见薛·布尔能时,警官嘲笑我:“全世界的人都想见他。”

“我是他的律师。”

他望着我好长一段时间,接着用无线电通话。过了一会儿,第二位警官抵达,护卫我穿过封锁线。我离开时,人群中传来欢呼声。

我愣了一下,回头,迟疑地挥挥手,然后连忙赶上警官的脚步。

我从没来过州立监狱。这是一栋宽广老旧的砖瓦建筑,铁丝网的围墙后延伸出一片内院。他们要我在笔记板上签名,还要我在走过金属探测器之前脱掉外套。

“在这里等一下。”警官说完,让我独自坐在小小的接待室里。有一位囚犯正在拖地,和我完全没有眼神接触。他每往前走一步,穿在脚上的白色网球鞋就会发出咯吱声。我望向他握着拖把的手,心想这双手曾经干过谋杀、强暴还是抢劫。

我没有成为一位刑事辩护律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种场所会让我吓得屁滚尿流。我曾经前往郡立监狱与委托人见面,但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罪,比如非法集会、焚烧国旗和一些身为公民的不服从行为。我的委托人中没有一位曾经杀过人,更别说杀掉小孩和警察。我想象一辈子被关在这里是何种滋味。倘若我的家居服、外出服和睡衣永远都是统一的橘色服装;倘若有人规定我何时洗澡、何时吃饭、何时就寝,又会怎么样?再说,我的职业关乎维护个人自由,所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连基本权利都被剥夺的世界。

当我看着囚犯正在拖一排椅子下方的地板时,我想知道,哪些奢侈行为最难抛下。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失去巧克力是最残忍、最不寻常的惩罚;我不能牺牲掉隐形眼镜;如果要我放弃拯救老鼠窝般的卷发的直发胶,我会死掉;还有,比如错过超市里让人眼花缭乱难以抉择的谷物脆片;不能听电话;就算已经很久没有跟一个让我想入非非的男人亲热,但要我放弃人与人之间不经意的身体接触甚至握手,又将会如何?

我打赌,我甚至会想母女之间的争吵。

一双长靴突然出现在我前方的地板上。“你运气不好,他正和他的精神辅导员在一起。”警官说,“布尔能今天真红。”

“没关系,”我继续装腔作势,“精神辅导员可以参与我们的会谈。”我看到警官的脸轻微抽动。不允许犯人和律师见面是禁忌,我打算好好利用这点。

警官耸耸肩,带我走入一条长廊。他向控制亭内的男人点点头,一扇门就此打开。我们踏进一个小金属隔间,铁门一关,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有幽闭恐惧症。”我说。

警官微笑道:“那太糟了。”

内部的门打开后,我们进入监狱。

“这里真安静。”我注意到。

“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他递给我一件防弹衣和一副眼镜,等我穿戴上它们。那一瞬间,我有点恐慌。如果一件男人的防弹衣在我身上也没办法拉上拉链,那会有多尴尬?好在衣服用的是尼龙搭扣,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等到配备完成,通向一条长长走道的门也打开了。“玩得开心。”警官说。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必须单独入内。

好。如果我无法鼓起勇气走过这道门,我就不会有足够的胆量来说服薛·布尔能,我能救他一命。

周围传来呐喊和口哨。让我好好得意一下,我总算在州立监狱的高度警戒区域内,找到了欣赏我的支持者。“宝贝,你是为我而来的?”一个男人说。另一个则脱下长裤,向我秀出他的拳击短裤,好像我为了欣赏这类色情秀已经等了一辈子似的。我让双眼专注在那位站在某间牢房外的教士身上。

我应该先介绍自己,然后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靠扯谎进入监狱。然而,我因为事情没按原计划发展而感到慌乱。

“薛·布尔能,”我说,“我知道一个能让你捐赠器官的方法。”

教士皱着眉头看着我:“你是谁?”

“他的律师。”

他转向薛:“你不是说你没有律师吗?”

薛歪了歪头。他看着我,仿佛正在过滤我的思维,就像把小麦粉从谷壳中分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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