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被举起的刀,紧握着刀的那只手绝不属于刘春晓检察官,因为他的头已经毫无声息地耷拉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这时章桐一切都明白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站起身,重新又把照片装回信封,想了想,伸手拽过办公桌上的纸巾,擦干脸上的泪痕,然后走出办公室。
很快,章桐出现在五楼李副局长的办公室门口,她略微迟疑了一下,重新看了看手中紧紧抓着的牛皮纸信封,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敲了两声房门后,章桐毅然走进李局办公室。
看着章桐递过来的放大过的现场照片,干了一辈子刑侦工作的李局也不由得锁紧双眉,半晌之后,抬头严肃地说:“章法医,这个案子我希望你不要介入。”
“为什么?”章桐不解地问。
“首先,接手的法医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潘建,而据我所知,刘检察官和你也有着一定的特殊关系,所以根据避嫌原则,你应该退出。”
章桐点点头,没吭声。
“其次,我还要进一步证实这段监控录像的可靠性,而刘检察官的意外死亡很有可能也牵涉他生前所办的最后一件案子。因为有保密原则,目前还不方便让你知道,我必须和检察院的同事进行沟通。”
“李局,是天使医院器官盗窃杀人案吗?”章桐急切地追问,“凶手在临死前曾经提到过刘春晓的意外死亡,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死了,我一直为这件事感到窝心。”(详情见系列之二《女法医之活体贩卖者》)
李局点了点头,安慰道:“小章啊,目前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工作。相信我,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事实真相。”
章桐用力点点头。
傍晚六点差五分,王亚楠疲惫地爬上一栋居民住宅楼的五楼,身后的老李也是满脸倦容。昏暗的楼道里隐约飘来饭菜香味,王亚楠懊恼地意识到自己不光晚饭没吃,连中午饭也没吃上。饥饿的感觉迅速弥漫开来,这种滋味儿真是糟透了。她努力不去想咕咕作响的肚子,伸手敲响502室的房门。
应声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腰间扎着围裙。看见门口站着一对陌生男女,中年妇女本来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愕然:“你们是……”
王亚楠赶紧解释:“我们下午给你来过电话,这是我们的证件,Ⅴ⒐㈡我们是天长市公安局的,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请问你是李爱珠的朋友蒋彩梅吗?”
中年妇女顿时明白这两人的来意,她点点头,一边退后,一边将两人朝屋里让,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下午你们来电话时没具体说什么时候来,没想到这么快,我以为至少要明天上午呢。快请进来坐吧!吃饭了吗?”
王亚楠进门时就注意到满满一桌子饭菜,而房间里却空空荡荡,除了女主人蒋彩梅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她赶紧婉拒道:“不用,谢谢,我们吃过了。”
“我儿子还没下班,他在交管所工作,这几天都很忙。刚才你们敲门时,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呢。警察同志,快请在沙发上坐。”蒋彩梅顺手摘下腰间的围裙挂在门背后,接着又从屋角拿来一张小板凳坐下来,唉声叹气地说:“你们是为了李爱珠来的,她的事儿老段和我说过,很可怜啊!我知道她那倔脾气,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
王亚楠看了一眼身边的老李,心想今天总算没有白跑,老李打开了随身带来的黑色笔记本开始记录:“那就和我们仔细说说你的朋友李爱珠吧。”
蒋彩梅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她从不抱怨自己生活的辛苦。家里公公婆婆还在世的时候,全都是她一个人伺候,可惜女儿玲玲不听话,太任性了!爱珠来我家串门时就经常为此叹气。后来玲玲离家出走,她几乎崩溃了,天天和老公吵架,四处找女儿都找不到。我好说歹说,终于劝她在我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我是怕她出事,想让她散散心。她是个认死理的女人,那段日子我看她连死的心都有,天天哭个不停。后来爱珠就辞职了,要知道,她那份工作可好了,每个月能拿两千块,又很轻松。可为了找玲玲,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从你家走后,再来找过你吗?”王亚楠问。
“倒是来找过几次,最近一次大概是十天前吧,”蒋彩梅抹了抹眼角,“她瘦了很多,几乎不成人形了。”
“能告诉我们她为什么来找你吗?”
蒋彩梅仔细想了想说:“确切点儿说,她是来找我儿子的。”
“找你儿子?”老李停下手中的笔,不解地抬头问,“她女儿失踪和你儿子有关系吗?”
蒋彩梅赶紧摆手:“警察同志,你别误会,我儿子是不会干坏事的!他是个老实人,人可好了,她是为了别的事情来找我儿子。记得那天是星期四,我儿子上中班,要晚上十一点才回来。爱珠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七点多,外面下着大雨。她也没带伞,浑身湿漉漉的,我很奇怪她为什么在大半年后突然跑来我家,事前也没打个电话。她一进门就问滔滔在不在,我说我儿子上中班,要晚上十一点才回来,她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警察同志,就是你现在坐的位置,”蒋彩梅伸手指了指王亚楠坐的沙发,接着说,“她也不管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开口就说要等我儿子回来,要请他帮个忙。我了解爱珠的个性,她那样子有点怪怪的,家里出了那么大事儿,我们都是做母亲的,也能理解,所以我也不方便多问。后来直到我儿子回家这段时间里,我们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她就是不谈自己的事。十一点多滔滔终于回来了,爱珠就找了个借口把我支开,然后两人在我家书房里谈了一会儿,她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太困了,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你儿子后来和你谈起李爱珠的具体来意了吗?”王亚楠追问道。
“他说了,很奇怪,爱珠要滔滔帮她查一辆车,是一辆车头有个大大英文字母B的车。这种车咱们天长市很少,总共没几辆,她要知道车主姓名和住址。”
王亚楠皱起眉头:“这是违反规定的,车管所不能随便把这些信息透露出去。”
蒋彩梅无奈地摊开双手:“我也这么说,可滔滔心地很好,很同情爱珠一家的遭遇,禁不住她再三恳求,就答应了这个要求。他说阿姨很着急,还说这个车主知道玲玲的下落。”
“后来呢,你再见过李爱珠了吗?”
“没有,她没有再来过,我正奇怪呢,以为她是找到玲玲了,可几天前我正好上了老段开的公交车,看他心情不好,我问起他们找到玲玲了吗?老段很伤心,说爱珠和玲玲都被害了……”说到这儿,蒋彩梅不由得流下眼泪,“真可怜啊!母女俩都没有了。警察同志,干坏事的人抓住了吗?”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钥匙串丁零当啷互相撞击的声音,紧接着门锁“吱嘎”一声被打开,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进来,看到屋里除了自己的母亲外,沙发上还坐着两个陌生人。蒋彩梅的儿子蒋滔不由得愣住了:“妈,家里来客人了吗?”
王亚楠赶紧讲明来意,并出示了证件。
蒋滔放下公文包,在椅子上坐下来:“李阿姨那件事儿我也知道是违反规定的,可是王警官,李阿姨是好人,她也是为了找自己的女儿。㈤9贰而且她再三向我保证不会去骚扰那些车主,她会尽量想办法低调一点。”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们不会和你领导说的,只是以后要注意,别再这么做了,一旦出什么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老李严肃地提醒。
蒋滔点点头,显得有些紧张:“警官,我以后保证一定不会再这样。对了,李阿姨找到玲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