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昀手上用力,那急于奔驰的马儿又被他扯住,抬起的蹄子只能愤愤地落下,甩头喷个响鼻。
“想要走,那就把欠我的还清。”楚怀昀冰冷地说道,他垂下眼睑,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你欠我的,我欠你的,一世都还不完,你怎么能半途逃走。”
月悉华挑眉轻笑,可这笑容却尽是苦涩,眸光渐渐氤氲,她说:“楚怀昀,你倒是说说,我还欠了你什么?或者说你欠我什么?”
“我欠你一条命,而你,欠我一段感情。”楚怀昀缓缓抬起头,墨黑的瞳紧紧锁着丽人,声音清淡的仿佛立刻要消散在空气中一样。
这厢里两人的动作终是大了一些,周围已经有朝臣和宫人好奇不停地往这边看,更有胆大的走过来,想要问个究竟。
这样的争论月悉华还是不愿让人听到的,她抬起头,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蓝天仿佛离她很近,近的触手可碰,蓝天下是巍峨的宫殿,是各式各样的红砖青瓦。
这样的美丽景色,她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一声低低的叹息自她莹润的淡粉色唇边泻出,她说:“楚怀昀,我虽救你一命,你却还我一双眼睛。我欠你的,早在你把我关入地牢的那一刻,已经还尽了。要真说欠,那必然是在前世,前世不知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让我们在今生生出这样无止境的纠葛。”
她低下头,与男人纠结的墨瞳对视。
“楚怀昀,我累了,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我曾说过,等你坐上皇帝的那一天,我就离开。而如今你登上皇位指日可待,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从此,你在庙堂之高,我在江湖之远,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再没有交集。”
到底是谁在欠谁的,哪里能说的清楚,这世间事本就是你来我往,恩恩怨怨,生生不休。何必一点点地来算。如果感情能像做买卖一样一点点地计算,那必然不是发自内心的。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你舍得吗?”楚怀昀皱起眉头,墨黑的眸中暗涌流动,尽是痛苦。
将军府
月悉华缓缓摇头:“楚怀昀,是你让我放手的不是吗?从你答应娶白黎开始,现在又来问我,到底是谁不舍得?”她说完,手腕翻转,指尖的利刃划断了马缰,突然松弛的力道让身下的马儿松快地奔驰起来。
不舍得,也是舍得。
一截断了的缰绳还握在楚怀昀的手中,而那丽人,在马上奔驰着远去,丽人忽的勒住马缰,马儿前腿高抬,在空中转了个弯,红衣翻飞,她转回头,神色淡然地望过来:“臣,恭贺宣王爷大喜,现在提早贺过,他日婚宴,就不必劳烦王爷费心再送喜帖过去了,微臣承受不起。”她说,说完便策马离去,直直朝着宫门。
看着那火红的仿佛要将自己燃尽一样的身影,楚怀昀眉头皱,唇间泻出一丝叹息:“悉华,你终是没有再给我机会。”
……
御赐的怀远将军府建在城北,是一个老员外留下的府邸,后来征归国有。与宣王府遥遥相望,离得远,月悉华才高兴,只想越远越好,最好远到天边儿去,也省的她看着烦心。
策马在京中宽阔的街道上奔驰,路两旁的小贩行人在急速后退,鼻尖萦绕着属于京都的繁华气息,酒香、花香、茶香汇聚在一起,诉说着京都的繁盛和这盛世丽景。
远处的将军府渐渐近了,大老远就看到一个翠衣丽人站在门外左顾右盼,又有老管家领着一众家丁在门口恭迎新主人。
月悉华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诧异地望着出现在门口的翠衣丽人。
还没等她开口,丽人眉头一皱就扑了上来,眼泪像是喷涌而出的泉水一样,抱着她就不撒手:“月侍卫,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在战场上受了伤,后来又失明,我们都担心死了,现在呢……”她抬起哭花的小脸望着月悉华,望着她那双沉静的眸子,担忧道:“现在眼睛怎么样了,还是看不到吗?”
“翠丫头怎么会在这里?”看她惊慌地仿佛天都塌下来了的样子,无奈地摇头轻笑:“眼睛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翠浓抬起手臂用衣袖随意地擦了一把泪,脸埋在手臂里,说出的话听起来也含含糊糊的:“接到皇上赐婚的圣旨奴婢就想着月侍卫一定不会回王府,问了管家才知道皇上赐了这府邸给你,我就来了。”
她低声说着,语气满含委屈,却不是在为她自己委屈,月悉华无声长叹,轻柔地拉下她掩着脸的手臂,露出她委屈的小脸来,从袖中取了丝巾一点点帮她擦着面上斑驳的泪痕,可是这泪越擦越多,总是没有完的时候。
“翠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爹娘还好吗?”她柔声问道,一脸宠溺,半年没见翠浓,丫头标志了许多,可眸中的纯真依旧,不见有什么变化。
想到伙夫夫妇,她不由得恻然,原以为自己可以抛下一切一走了之,可是她走了,伙夫夫妇怎么办,总不能没有人照顾,原来在无形中,她与这个世界的牵扯已经多的深的再也剪不断了。
情同姐妹
翠浓无声留着泪,低低地说道:“干爹干娘我都已经带出来了,郝管家早已将他们安顿好,早知道月侍卫再不会回去,翠浓连着月侍卫的东西一并带了出来。”
连翠浓都可以想到的事,他楚怀昀却想不到。如果男人真的把心思用在她的身上,又怎会不了解她,还是……太过于了解,以至于一切都无所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