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岚岫略作思忖,道:“我师父玉虚道长说,摩炎死的时候,艾玛只有十岁。摩炎死于正德十五年,照此推算,艾玛今年应该是三十二岁左右。”
向擎苍脸现困惑之色,可儿和绮红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年龄上完全不符。
朱岚岫知道擎苍的心思,也默然不言。
陆炳却没有想到这一层,见二人情状有异,奇道:“怎么突然问起阎王来了,你们找到什么关于阎王的线索了吗?”
向擎苍忙道:“还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问。”
陆炳也没有起疑,他这几日一门心思都在操办纳妾事宜上。陆炳和可儿已经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更何况可儿还怀了他的骨肉,他已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再辜负了这个我见犹怜的小女子。
朱秀贞挺着肚子来到了凌云轩,她已经有近四个月的身孕,腹部微微隆起。
朱岚岫忙扶她坐下,“姑姑,你的身子不方便,还是少走动好,以后我会常去看你的”。
朱秀贞笑着叹气,“成天待在公主府里,会闷死人的,总要让我出来透透气”。她忽的敛去笑意,满脸严肃,“皇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昨日我到西苑去,正碰上陶仲文和陶世恩给皇兄进献仙丹,据说是诏选八岁至十四岁的童女三百人,十岁以下的童男一百六十人入宫,用童男童女之溲(小便),整整炼制了三天才炼成的。先前不是才诏选十三岁左右的童女一百六十人养在西苑,要取她们的第一次天癸作药引合入‘丹铅’中。这回又从民间弄来了这么多的童男童女,那梁高辅和陶仲文整日胡乱折腾,皇兄居然对他们言听计从。你说那丹药,真能延年益寿吗?”
朱岚岫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炼丹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又开始灼烧她的头脑,她昏然失措的,几乎是呻吟般迸出一句话来:“药引根本不是……不是童男童女之溲……而是……是他们的性命。”她断断续续的将那天晚上的所见告诉朱秀贞。
朱秀贞听后双目直勾勾的瞪着岚岫,好半晌才发出一声恐惧已极的低喊:“太残忍了,实在太残忍了!”
“四百多个鲜活的小生命,就这样一夜之间消失了,连尸骨都不曾留存……”朱岚岫已经咽不成声。
朱秀贞激动起来,声音高亢而悲愤,“简直就是个昏君!上回差点被一群宫女勒死,他还不思悔改。现在又害死这么多的孩子,就不怕遭天谴吗!”
“姑姑,当心身子”,朱岚岫暗悔失言,万一朱秀贞因过于激动而动了胎气,她的罪过可就大了。自己虽激动,却还要极力安抚朱秀贞。
朱秀贞渐渐的冷静下来,“皇兄的事情,我是有心无力,也管不了。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吧”。
“我的事?”朱岚岫一惊,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而起。
朱秀贞正色道:“云南沐王府的黔国公沐朝辅上书求婚,请求皇上把你赐给他的儿子沐融。”
朱岚岫虚弱吐字:“父皇……应允了吗?”
“皇兄一开始震怒,皇室有规定,不许文武大臣的子弟娶公主为妻,沐朝辅此举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可是转念一想,云南沐王府不仅在地方相对独立,而且还拥有相当强劲的军力,相当于统治着一个独立的小王国。皇兄正对他们有所顾忌,如果公主下嫁,等同和亲,不但可以借此笼络人心,还有利于监视他们的举动,可谓一举两得”,朱秀贞长叹一口气,“皇兄还说,他在断情山庄见你和那沐融似乎颇为投缘,如此一来,也算是成就一桩美好姻缘。我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对皇兄说,你早已心有所属吧”。
朱岚岫只觉得全身的血液迅速凝结,她以为沐融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不料他竟以小人之举偿私心之愿,自己实在太高估他了。她的眼中涨满了慌乱与无助,“这么说,事已成定局了?”
朱秀贞难过又同情地接口:“那倒还没有,皇兄说不能这么轻易答应,要等他们有立功表现,再作为奖赏,把公主嫁过去。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赶紧想个法子,一旦圣意下达,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作为奖赏?”朱岚岫重重的喘着气,眼里浮起泪光,“我能有什么办法可想,我的命运,从来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朱秀贞似有触动,也蹙起了眉,“这回我自身难保,也保不得你了。陶仲文进献仙丹的时候,严嵩和严世蕃也在场。我发现严世蕃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瞧看,眼神甚是怪异,我担心,他已经认出我就是那个贾公子了”。
朱岚岫强忍住悲戚,反过来安慰她,“就算认出来,无凭无据,他严世蕃也奈何你不得”。
“公主”,杜鹃匆匆跑了进来,“奴婢刚才去御花园,经过储秀宫时听到宫女议论,皇上派昌芳公公前来传唤惠妃到西苑万寿宫,据说皇上龙颜大怒,也不知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