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驾着马极快地赶回了华山,可她回的太晚,久不落雨的天也太干燥,火舌像是舞动的披帛,在眨眼间蔓延到整座华山。
下山容易,上山难。
驾着马上山还不如自己走,杨婵果断了弃了马,一路狂奔跑向山上,与山上因火灾落难的难民,迎面相撞。
火光将整个黑夜点亮,她的白发在黑夜中格外显眼,被陡然落下的大灾砸得六神无主的山民在见到她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匆匆地朝她奔来,然后将她团团围住。
他们慌张又惶恐,七嘴八舌的吵闹着,让杨婵本就焦急的心绪更加慌乱。
她被他们包围着,在他们的哭声和哀求声中,抬头望向山上,那里是火光的,也是她精心供奉了两年的庙宇。
“哪吒。”她轻声喃喃,然后下一秒就在山民们的呼喊声中不顾危险拨开人群,冲动地朝火海里奔去。
“娘娘!”他们喊,“太危险了,你快回来!”
杨婵置若罔闻,她掩耳盗铃的两年,好不容易看到希望,怎么可能转身离去。
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在那里。
于是,山民们往山下跑,她就往上跑。
人越跑越多,火势也越来越大,杨婵遇到的人越来越少,遇到的火越来越大。
嚣张的火舌轻轻一甩就将成荫的绿树烧成灰烬,屋舍、山林、流水,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场大火里烧得干净。
呛人的烟在毁灭中升腾而起,钻进肺里,让人喘不上气来,杨婵在烟雾和大火的侵蚀中,跑得越来越慢,可她没有放弃,一直在跑。
然后,她在火光深处里看到了李靖。
他穿着盔甲,形容魁梧,神情冷漠,眼神正对着那间他亲手摧毁的庙宇,对着那座他亲手下令推倒的神像。
杨婵在一瞬间明白了所有。
“李、靖!”她念出这两个字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李靖闻声,转过身,看向她,他垂下眼帘,看着这个在他眼里闯祸不断的灾星,也同样明了,他道:“原来,是你在招摇撞骗,妄图让这孽障复生。”
杨婵目眦欲裂,怒不可遏,面容扭曲,她跑上前,用孱弱的身体撞向可恶的李靖,她抓住他的盔甲,质问道:“我骗谁了?!这华山受我庇佑,平安数年,你却毁了这一切!!”
“李靖,你该死!”
李靖古怪地笑了一声,说:“我是该死,我当初就不该将他丢到荒山,而应该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
“荒山”两字一出口,杨婵就一下子想起她和哪吒当初上的那一座。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表现得那样熟悉又那样憎恨。
杨婵眼眶通红,她放下手,任由呛人的烟钻进肺里,抓起李靖的盔甲,难以置信:“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他的父亲?!”
李靖一顿,沉下脸来,良久,他望着这片他亲手落下的大火,反问:“他为什么会是我的儿子?”
如果没有他(),李家和陈塘关不会受此大劫9()_[((),芸娘也不会醒悟过来,偏生要去寻那他们早已失去的自由。
人间大旱,殷商失道,民不聊生,芸娘也死了。
他此前的人生,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通通成了一场笑话。
他该怪谁?怪这残忍的天地,怪这无德的王室,还是腐朽的家族和朝廷?
他是个迂腐的人,逃脱不了时代和伦理绑在他头上的枷锁,所以他只能怪同样可怜的人。
他怪了悟自由的芸娘,也怪向往自由的哪吒。
为什么、凭什么他可以屈服,可以认命,他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