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岑深可以渡过天劫,斑雀的心松了一大半,怕他担心自己,也不想给他添麻烦,斑雀便摇身一变化回原身,扑闪着翅膀离去。
岑深想着天劫将至,他的大限已该至,便披了件厚一点的袍子,走到主房想等白谨枝回来,向他告辞。不知死活地留了那么久,他还是得离开,他不能呆在这白府中,天雷可能会把这个宅子劈成焦炭。
白谨枝近来繁忙,好几日没有去看过他,他本以为会等上一段时间,谁知一出厢房便碰见了回府的白谨枝,还有他身边的一个女子。
此时天色已暗,但府中灯火明亮,火光充盈。是以隔着数步仍旧可以发现那女子生得粉面玉琢,杏目丹唇,嘴畔含笑,颇有让人过目不忘的姿色和气质,一看华丽的装扮便知应是皇室贵族,连花盆鞋缎面上都镶着金丝彩线。
女子与岑深对视了一眼,猛地一惊,她本是最以自己的姿色为傲的,如今见了面前的这人,顿时惊为天人,第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不自信起来。
白谨枝见了岑深,低头对着女子温柔一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女子颔首,迈着小步子走进白谨枝的卧房。
女子走后,岑深走近白谨枝,道:“我有话对你说。”
白谨枝看向卧房的方向,打断他道:“生烟,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办,你在你的房中稍等片刻,等会我来找你!”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中,将门关上。
岑深望着灯火明亮的卧房,半晌,默默地低下头,转身走回自己的厢房。可是刚走了几步,他突然听见卧房里传来女子的嬉笑声,挑拨着他的耳朵,吸引他靠近。
他轻声走到卧房外,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里面的谈话。
一句娇柔的女声入耳:“他那长得那么好看,你当真对他没意思?”
回答的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当然呐,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他是个落魄戏子,我看他可怜才收留他,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思!”
“那我现在要你把他赶走,你舍得吗?”
回答的声音很笃定,就像那日在湖滩求亲时那般肯定,“当然,灵儿你若不喜欢,我今天就让他走,你可是日后这府里的女主人,院子里怎么可以有碍你眼的东西呢?”
房中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尖细而绵长,一声声刮磨着岑深的双耳,让他的耳膜隐隐做疼。
他垂下眼眸,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静坐在桌旁,手边是那本他刚翻完的故事籍。
午夜,房门开了,一个瘦长的人影闪了进来,他穿着松松垮垮的寝衣,外面披了件厚氅袍,看起来不像是想久留的样子。
“哎哟,”白谨枝在桌边坐下,搓着手哈着气,冻得止不住地发抖,“生烟你房中怎么这样冷?就和冰窖一般!”
岑深淡淡地望着他,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连声音都寡淡如白水,拧不出半分油汁,“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白谨枝一下子停止了动作,一愣,似乎是猜到他听见了刚才房中的对话,便索性大了胆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恕我直言,生烟,你现在不太适合继续留在我府中了,你刚才也看到了,永灵公主和我情投意合,你若留下来,怕会惹她多心。公主毕竟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可以助我在上一帆风顺,节节高升,所以我得好生爱护她。”
岑深淡淡点了头,道:“好的,我今晚便走。”
说罢站起来,向他告辞:“多谢白兄近一年来的照顾,岑某感激不尽,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白谨枝也站起来,眼睛一直盯着他白如玉石般的脸颊上,似乎是不舍得这么一个美人就这么“后会无期”。
他走近了他,与他对视着,眼睛里满是爱意,春波荡漾,“生烟,看在我们往日的情谊上,可以让我亲你一下吗?”
岑深凝视着他,一双桃花眼,两只墨云眉,生得风流,桃运不断。摘花爱花,然后弃之不用,踏着花的尸骨上位,风光无限。
判官对了,他也对了,但他知道得太晚了。
岑深闭上眼睛,感受着白谨枝炽烈的唇瓣渐渐靠近,贴紧,与他的双唇厮磨。他本来感受不到热意,此刻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唇的温度,温暖得如春阳,柔软得如柳絮,将他的唇瓣包裹侵扰。
岑深深吸一口气,开始吸食起来,将那个垂涎已久的魂魄吸入口中。魂魄就像是若有若无的气息,从白谨枝的身体里剥离,被他剥夺入体,占为己有。他使劲地吸食着,入迷地吸食着,感受着自己身体越来越充实,仿佛有一汪泉水涌入,填补了他空旷的躯壳,让他重返仙身。
而白谨枝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他浑然不知自己的魂魄在离他而去,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变成一具干尸,他还沉浸在亲吻的欢乐之中,意乱情迷。
第二日,大雨如泼,雷声大作,闪电如利刀一般一次次割裂了苍穹的幕布,惹得凡间万灵心惊胆战。
人们以为这只是一场暴雨,雨过天晴后便相安无事。但修炼的妖魔鬼怪都知道,这是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浩劫,渡过的便可能成仙,遭难的便灰飞烟灭,再无重来的机会。
生,便是永生;死,便是灭亡。这是一场疯狂的赌注,押赌的生灵前仆后继。
岑深默默地坐在野外一棵树下,他本来想留宿一间破庙的,但怕天雷砸坏庙宇,苦了其他临时躲雨的路人,便只好到了荒郊野岭,没有人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