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反应极快,抽剑就砍。
随之响起的,并非风声,而是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刀剑相接。
黑影竟然是同样执剑的人,他身形摇晃,扶着剑身半跪在地,双眼紧闭,口鼻里散出袅袅白雾,像极了冬日里呼出的热气。
现在明明是盛夏,结合夜啼剑的特性,不难推断出白雾是逼出体外的魂魄。
秦属玉绝非好斗之人,反击到这份上,说明对方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埋伏么?赛程规则里没提过有这项。
秦属玉念出照明火诀,走近查看这些突然出现的偷袭者。
他猛然停住步伐。
我问:“怎么了?”
秦属玉没说话,属玉鸟受惊飞起,声音沙哑颤抖。“怎么会是他们……”
「他们」?我也走近,火光明灭,偷袭者的脸不陌生,正是销声匿迹两个时辰的其他参赛者。
“这算什么?恶性竞争?”我一时只能想到这个偷袭理由。
“戚师弟,退后。”受惊的木偶鸟被秦属玉托在掌心安抚,因而声音断断续续:“他,入魔了。”
才说完,狂风乍起,瘴气卷袭下,白雾又被偷袭者吸入体内,他猝然睁眼,眼球凸出,血丝遍布,喉中压抑嘶吼。
随着召唤,暗处又跳出几个人,皆是如出一辙的诡异姿态,上来招呼不打就攻击。
说来也怪,我看过名册,这几人的修行境界并不及秦属玉,现下却如暴走一般,不管不顾,堪称自杀袭击。被夜啼剑一次次震出魂魄,经脉断裂狂呕鲜血,却毫无退意,有使不完的劲。
我喊道:“有必要到拼命的地步吗?”
要知道秦属玉和我都只把这次大会当成任务,点到为止,并非冲着夺冠来的,可现在对方颇有你死我活的架势。
气氛持续升温,剑拔弩张,在秦属玉被围攻几轮不慎手臂受伤后,达到顶点。
血溅在混浊的十几双虹膜上,像兴奋剂使其愈发癫狂,为了舔舐那星点血液,硬生生将同伴的耳朵撕咬下来,接着是面部五官、皮肤、内脏、四肢……像机器零件一样被拆分开来。被撕咬的人甚至也一同争抢起自己的血肉。
腥臭的空气里充斥暴涨的灵流,他们甚至扔弃掉佩剑,目光里迸射出对浓郁的狂热,向我们走来。
秦属玉和我在他们眼里不再是同类,而是两团鲜活肉块。
如此,便是仙魔之别么?
可这些入魔者的模样,为何与那天被刺激的徐锦如此相似?
苦心孤诣数十年、数百年的修行,是为了悟得大道,飞升成仙。但此时,这些东西都被生物最原始的本能——“食”压制住,法器佩剑与破铜烂铁无异。
它们止不住肉体的饥饿。
血肉之欲刺激着人工智能的学习本能,我下意识往山林深处跑去,沼泽与树木的黑色轮廓在视野里变形融化,就像未干的沥青搅在一起,黏连住脑子里每块蚀刻电路板,回纹里倒灌进暗红色血液,内存数字像乱码一样跃动。拼出一条条错误的彩色指令,斑斓炫目。
我用力叩击大脑,将它们悉数删除,直到脑海里只剩下黑白的报错窗口。
腿软跪倒的瞬间,下意识以为自己筋疲力尽,但电量余额提示我,只是没电了。
我冷静下来,一个金属做的机器人,竟在血腥场面前做了逃兵。
实在对不起奋战一线的属玉师兄。
“别跑了,戚师弟,已经甩开他们了。”
想什么来什么,秦属玉疲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一身血衣,气息大喘。
“你好像受了惊吓,要不要歇会?”他掏出手绢递给我。
我甩甩脑袋,努力不去想那一排排沾着碎肉和体液的人齿。“我没事。”
他仍然一脸担忧,“这山林设了结界,传音术用不了,师尊嘱咐过我要照顾好师弟们,眼下突遭变故,不知荆师弟和柏师弟情况如何了。”
于是我们只得暂且搁置了找出口,转而去与荆年他们汇合。
这一寻,却是迟迟无果,反倒遇到了其他几个被围攻的参赛者。
尽管比赛仍未中断,但危急时刻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夜啼剑一声长吟,再次凌风出鞘,击退这些嗜血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