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人狼和谐,不曾互犯,谁知道离镇上比较近的远山村,竟起了贪念。
正在他昏沉着仔细琢磨的时候,土屋外头喧闹起来,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人准备好了么?”
屋里正说话的村民立马回说:“准备好了!这就给大仙带过去。”说罢,几人拿着绳子,扑到土炕上,将正昏沉的水时双手绑住,有个眼神猥琐的黑粗汉子,一把拎起人,往门外一甩。
水时直接被甩的头晕眼花,这个身子本来就弱,他又没用双腿走过路,一时间倒在雪地中起不来,头抢在地上,啃了满嘴的雪。
但迷蒙中尝到融化在嘴里的雪水,竟然微微有些甘甜。他心中感慨,这好山好水,怎么净养些刁民!
正挣扎着往起站,忽觉有人按住自己,把好几条大红的绸子往他身上裹,那羊胡子大仙仿佛一只抽了风的大耗子,围着他神神叨叨的跳来跳去,又抬手砸了他一身白米。
有几个妇人眼馋这圆滚饱满的粮食,竟偷偷蹲在地上一颗颗仔细捡起来,大仙不高兴的挥了挥没几根毛的拂尘,这几个捡米的就紧忙被大仙身后的村长呵斥开。
在做完法事的最后,林水时被蒙住了眼,扔在一顶竹轿上。
就这样,刚穿越过来的残废,被几个壮汉抬着竹轿,送上了群狼盘踞的东山。
这帮人颤颤巍巍的走到山上,已经是红日西垂,看马上要日落,那是狼群最活跃的时候。
轿夫们两股战战,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都扔下竹轿,一哄而散,飞一样的往山下奔去。
独留林水时,拖着一双用的并不熟练的“新腿”,在茫茫雪山中冻得浑身发紫。
看着山林尽头一轮红红的落日,他感慨,“我又要死了么?”但转念又想,就当做是老天怜惜,给他的一次体验吧。
让他尝尝在雪林中跑跳、在落日下飞奔,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也算赚到了!
想罢,不再心酸,他用尽全力挣扎,从竹轿上掉到雪地中,不断的试探如何使用双腿,好在这幅身体自己便有肌肉间的记忆,不到一会儿,林水时便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闻见了林间凌冽的雪松、大雪覆盖下的新芽。
“啊!”
水时大喊一声,释放出上辈子心中二十余年的郁结!迈着一双长腿,在被夕阳染的红彤彤的山脊上,跌跌撞撞的飞奔。
被绊倒也不要紧,冷的牙颤也不要紧,只要还活着,就挣扎着站起来,一直奔跑!
他跟落日的余晖比赛、跟飒飒的风雪比赛、跟生命与时间比赛。
“哈哈哈哈哈!舒服!”四野空旷,他的笑声传出老远。
不一会儿,肢体就被冻僵了,水时本来穿的就单薄,眼下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热乎气。
这时,他回荡在林间的声音引得山间传来阵阵狼嗥,此起彼伏、悠长壮阔。
林水时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又被冻的嘴唇发紫,此时脑中嗡嗡作响,回头看了一眼深山中狼嗥的来处,心中并不如何害怕,反而还有些调侃。
反正他就要死了,只能怪这些狼它们来的晚,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了……
最后,他迷蒙的眼中,只见到隐隐约约在林中穿行的影子,便支撑不住的双膝跪地,昏倒在雪地中。
林水时刚倒在地上,便从他旁边的树丛中,“悉悉索索”钻出两只青狼,它们既谨慎又苟苟祟祟的走上前闻了闻倒在雪中的水时,最后歪着头的相互对视。
狼不理解,狼觉得地上这个两条腿的“兽”怕不是有疯病!
林水时并不知道,在壮汉们抬他进山时,就已经被守在山中的哨狼发现,其中一只早已回去报信,而剩下的两只则在他们身后悄悄跟了一路。
它们眼见着几个健康的人类逃出山,而这个瘦小的家伙,却疯疯癫癫的往它们狼巢的方向跑,就像是得了瘟病的羚羊!
这种情况可得及时报告给首领,以免山谷另一侧的羊群染病。它们是高贵的狼神后裔,既是山林的掠食者,又是这一片生灵的守护者……
说白了,就是狼害怕,狼觉得莫要把病传给自己!它上有老狼要养,下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崽子,万不能折在这啊!
于是,两只狼甩起爪子,左右刨雪要埋住林水时,刨的那叫一个快,四爪翻飞的,求生欲极强……
埋到一半,却忽然耳朵一动,随后赶忙后退,背着耳朵低着头,喉咙间低哼两声,做臣服状。
只见,一个高大威猛、虎体狼腰的身影,矫健的从林中走到两只低顺恭迎的狼眼前,伸出蜜色微黑、肌肉紧实的手臂,拍了拍他们的头。
男人歪着头,观察了一会儿昏在雪地中,又被埋了半边身子的林水时。
他英俊却粗犷的眉目微微一皱,右手扯住裹在林水时身上的大红绸子,一下便将人从雪坑里提出来。又提着人左右晃了晃,抖了抖雪。男人粗略瞧了瞧,便将人往臂下一夹,身后还跟着两只狼,大步往山中去了。
伴着起伏的狼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最后逐渐隐在密密实实的树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