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萧之访站起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程佰列,“阿柬舐犊情深,平日里连那只狸花猫都当亲儿子护着,你就更不用说了。”
“他不信你恶毒如斯,顶着世人流言蜚语也要亲自调查想给你个清白,但是玄宗千山百派都心知肚明,这不是他宋柬的责任。不过是忌惮着你魔都势力,不想折损自家战力就坡下驴罢了。”
“程佰列你是他唯一一个亲自挑入门的弟子,看在阿柬的面子上,玉虚宗无论是今后要踏平甘城,还是叫你以死谢罪,都会顺着阿柬的意思来。”
他说着勾下身要将宋柬横抱起来,萧之访继续道:“我今带他回宗门自行修养,既然阿柬从玄宗千山为你要了三个月,你若真的无罪,便赶紧用这段时间自证,如果那些事都是你做的,等三月之期一到本掌门会亲自登门替天行道。”
萧掌门说完就要走,却没想那暗地里装影子的新任魔尊径直拦到了他面前。
程佰列:“您不能带走他。”
萧之访眉头一皱,他从来不是怀柔派,今日在清川居已经用了十二成的耐心,要不是顾忌着宋柬的心情,他就是拼着砸掉这小楼以后要卖裤子,也要在这里把程佰列这小子就地正法。
怎么,这是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了?
却听程佰列说:“师尊的周身灵息有我半份魔魄护着,如今等同于与我命运相连,您现下未究清师尊病因,无法真正治好他,我便无法撤回魔魄。”
“若离我太远,我无法控制魔魄,师尊会即刻因为经脉逆行而亡。”
听完这话,萧之访的如化剑已然出鞘,直取程佰列的喉间死穴。
程佰列显得有些消极,但他周身魔息却很主动地凝成实体,转瞬便替他截下利刃。
东源郡对能力的限制太过霸道,萧之访自然知道打起来没有结果,另外若程佰列方才之言不假,萧之访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
程佰列面无表情,一双透满血丝地眼愈发显出邪神模样,他说:“您何时究清师尊病因,可随时传话于我,我将带师尊再来东源郡——至少三个月内我会护他无虞。”
可要让萧之访放他的小师弟在魔都待三个月,他自然一万个不愿意。
但萧掌门不是冲动无脑之辈,他的剑虽还在嗡鸣,心思却已经百转。灵台没有问题、神识没有问题、金丹也没有大问题。
还能是什么出了岔子?他想起了他与宋柬的师尊,也就是玉虚前掌门留下的遗训。
而程佰列当了几十年的人,修了几十年的真,封魔印破他重回魔体根本一月未到,对于各种魔而族本领想来并未真的掌握,用魔魄压住了宋柬身上出的问题八成也是瞎猫碰着了死耗子。
萧之访松了口,撤剑将宋柬交给了程佰列,只说:“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入阿柬门下的。”
程佰列把宋柬抱入怀中,他没想到萧之访这么快就松口了,上辈子这人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他这么想着,忽然思绪一顿,是了,现如今还没到那个萧之访要将他啖血食肉的地步。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咏君夫人正在暮光中揽镜自照,听见他们下来便回眸瞧了一眼,夕阳的暖光也掩不住女人某种深海般的蓝,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哟,终于完事儿了?”
这话一出,萧之访整个人顿住,这咏君夫人什么毛病!
只见她探首,光便滑过她皓白如雪的脖颈,甚至似有盈盈光华。
她美得孤芳自赏,并不介意眼前俩大活人都是“断袖”,可惜勾着脖子也没看清魔尊怀里那人的模样,不能与玄宗第一“颜色”在容姿上一教高下,让咏君夫人颇为遗憾,亏她今日还好生点妆了一番。
“门在那处,慢走不送。妾身恭候三位下次光顾。”言辞倒是挑不出毛病。
萧之访回头看了一眼宋柬便先行离开了。他之所以同意当初宋柬提出三月之约,以及现在让宋柬继续重回魔都,其实是因为他也意识到了。
他的小师弟此一生太过平顺,飞升大道于他而言亦是坦途,可不知人间疾苦,又怎么能将坦途走顺?
师尊当年走前对他说的话,他也是如今才明白。做一派之主,不是要把一切都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的。
亘古以来“渡劫飞升”四字密不可分,宋柬注定要有自己的劫数。而他萧之访无论是作为掌门还是师兄,都无法越俎代庖。
回到魔都甘城之后,宋柬苏醒于次日的黄昏,他醒来时程佰列静默地坐在他的床榻边。这一整日的时间里,魔尊都在思考这没有意义的重生他究竟要怎么度过,怎么想都看不见半点走下去的希望。
或许唯一能算得上安慰的,便是无论宋柬愿与不愿,他这段日子都必须留在自己身边。至于萧掌门能否找到症结所在……程佰列不在乎了。这辈子他没法再承受一次上辈子那种末路的痛苦,待三月之期至,他便将魔魄全部渡与宋柬,保他无虞。
这一次,他程佰列会自己上黄泉路,不再脏了师尊的手。
“你醒了。”他看着床榻上的人,等他质问自己。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让宋柬知道自己心中肮脏的心思,更不会再强逼他做云雨之事。
“小仙君,这是何处?我……”只见白源峰主轻按上太阳穴,“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