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添先从不惮于用最恶的角度去揣测那些穷凶极恶的凶手,同时也从不曾这样猜忌过自己的同僚。
但这一次他一听便知了听双其意所指。
赛添先:“他诱你以身试法,为他探路?”
“是啊,能让凡人都入道的东西,若安全无虞,岂不也能让他功力大涨?赛统领,您能明白他有多么希望自己的修为能凌驾你之上么?”
“人望、美誉、爱戴,这些又怎么比得上实打实的修为力量呢,他早就不想再做那万年老二屈居人下了。”
对于听双说的这些,其实赛添先也早就在这些年的共识中隐约感觉到过,不过那更近于一种野兽的直觉,因而他此刻仍为这直白言语感到不适。
他问道:“你是早便知道了?那为何还要如他所愿。”
听双的眼睛就像毫无杂质的琉璃,天光微斜,终于将她笼进了光里,她的眼珠微微轻颤,回道:“赛统领您天资卓绝,想是从来不曾体会过同僚们那么渴求力量渴求进益,却如何也求而不得的心情吧?”
她直视赛添先:“您应该更没想过,连凡人蝼蚁也会渴望力量对不对?这种痴人说梦的事啊。可是身不由己,凭什么我这一生就只能身不由己地当人掌中玩物物日日夜夜身不由己?”
“凭什么任那阿猫阿狗都能主宰我的人生,偏生除了我自己?”
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这几句话控诉已经用光了她残存的所有气力。
听双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她就是用这双手掐住乔自明的脖子,生生折断了那人脖颈骨头的。“其实我不恨他,乔自明他只是虚伪了一些,论其他的和那些恩客也没什么区别。”
“何况他一贯温和出手阔绰,我也不亏什么。”
恨意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对于听双而言,她对乔自明的爱意本也就只是落难被救时的移情罢了,随着时间早也消散殆尽,没有爱又何来恨意?
她恨的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恨的是生为蝼蚁便连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的人生!
“我以为……我至少能主宰一次自己的命运。”
“哪怕……”
只有这么一次。
可她的话并未说完,整个人便彻底消散在了天光之中。
她这一生以最后的癫狂换取凌驾于人的力量,却依旧不过是受人利用,用完即丢的存在罢了。她从头到尾都不曾真正掌控过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