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佰列在小屋前的院子里练剑,宋柬便在廊檐下瞧他挥洒汗水。
这两年宋柬已经很少指导程佰列的剑术了,他的大弟子天资本就非凡,在修习上也从来不躲懒偷闲最是勤恳不过。
于剑术一事上,宋柬能手把手教的,程佰列早都已经学到滚瓜烂熟。至于其他那些不可言传只能意会的部分,便只有靠他的大弟子自己努力。
但这天他难得开了口,在程佰列一整套剑法都落下之后,他说:“佰列。”
程佰列收剑入鞘,回身静望着廊檐下的师尊,待他开口。
宋柬再度张口却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一口叹息,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才说:“方才你在想什么,能对师尊说说么?”
“我,”程佰列顿了顿,“弟子什么都没想。”
“专注于剑本身不是坏事儿,但你的剑意已经出鞘,也该磨练一二想想以后该往什么地方走了。”
程佰列:“往什么地方走?”
宋柬往后一仰,他觉得这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类似于本能,因而想要将其描述出来对他而言反而更加困难。
他想了想说:“我师尊,也就是你的师祖,他为人随和一向随遇而安,从来不执着于什么反倒春风化雨,剑意也温柔似水。”
“还有你的大师伯,他作为我门掌教日常事务繁多,平日里多少有些急躁,你看他的剑也一样,总跟燃着一团火似的,”然后他又夹带私货地说,“我觉得掌教大殿那根顶梁柱真得躲着他点才行,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得被他的火星子给燎着了。”
“而你的剑,”他小心组织着措辞,“总给我寸草不生的感觉——倒不是说那意境太肃杀。只是确实有些荒芜了,你这么大的孩子,不应该每天心里都想着风花雪月的吗?”
“又不是修佛宗的,怎么一天到晚一副心如明镜台的做派?”
无处惹尘埃吗?程佰列垂下眼眸,他心中有最不可见光的欲念,怎么可能没有尘埃。只是灰尘都落进了泥水里,让那死气沉沉的地方愈发脏污罢了。
程佰列只道:“杂念太多,剑锋不稳。”
“?”宋柬奇怪道,“你的意思是所以就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程佰列无声默认。
宋柬都无奈地笑了,问道:“乖徒儿,为师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么矫枉过正的行事方式了?”
他走下廊檐进到明媚的天光里,让程佰列重新将剑执起,“来,为师带你过上两招。”他说着随手折下一根新枝以此做剑。
只一瞬柔软的枝条如剑凛然,澄澈的剑意已经裹上了尾梢。
宋柬很少在白源峰上动真剑,守若剑几乎一直摆在里间积灰,但守若剑意从来不曾被雪藏。程佰列看那干净的没有一丝杂志质剑意不由想到,他的师尊说师祖之剑似春风,大师伯之剑若火,那他的师尊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