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行人的深入,这太和殿之中简直不辨西东,到处都是蓝幽幽的云光。这里说是“池”,脚下的红冰却看不到边际。
走在最前的张崇武忽然停住了,扬起手来。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前方不远的冰层之中,赫然有一只人手。
那只手皮开肉绽,部分筋骨裸露在外,指头也折了好几根,可见它的主人生前曾经遭受过惨痛的折磨。
“这下知道暗红色的冰与腐臭气味的来源了。”张崇武攥紧了剑柄,手背上凸起道道青筋,“这第四殿的守卫较前三殿更加邪恶,也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才聚成了这座戮血池,此等妖邪必诛!”
“嚯嚯嚯……”不知从哪里传来沉闷又古怪的笑声。
张崇武大喝一声:“是谁?出来!”
“伤天害理之人确实当诛,那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卑鄙无耻之人又当如何呢?”此人明显是有所指。
“一派胡言!这里的高手无一不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之人,何来卑鄙无耻?”张崇武还以为那人在影射他。
“呵,既然没有卑鄙无耻之徒,那玄冥殿孽镜台上难以消灭的恶镜之魂又是从何而来的?”
此人为何会提到孽镜台?“恶镜之魂”又是什么?
伍宗言道:“张兄不必与那家伙做口舌之争,他必然是为了让我们互相猜疑才这么说的。”
“坎意重险,
入于窞中。
偶有小得,
来去不通。
阴柔非正,
未盈自雍。
寘至丛棘,
囚斩为凶。
既然尔等无意多言,那就开始吧!”此人话音未落,冰面骤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沟壑,将众位高手隔成了两组。紧接着,冰层开始迅速消解,化为一片暗红血水。众人想要往两边逃脱,奈何冰面消融得实在太快,跑不出几步,前方就再无处可以落脚。最终九位高手分别被困在一块小得只能放下两只脚的浮冰之上,在血池中漂着。
前方的红云中缓缓落下一个人影,也踏在了一块浮冰上。这人皱眉瞪眼,长着连耳的长鬓,头上和身上穿戴着阎罗十殿守卫者标志性的方冠和长袍,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两腕上套着一串圆珠。“吾乃吕玄德是也。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尔等能够安然无恙地通过这座戮血池,自然万事大吉。”吕玄德说话期间,周围陆陆续续有不少残尸、断骨从血水中浮现,这座戮血池完全就是一个聚满了惨死冤魂的地狱。
“呵,笑话!一个满手鲜血的杀人恶鬼居然谈什么‘好生之德’!”魏伶卿啐道,“你究竟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正说着,又有一些骷髅和尚未完全腐败的头颅从水中冒出,看大小应该都是孩童的骸骨,气得魏伶卿破口大骂:“竟然残害年幼的孩子,今日若不杀你,有负天下苍生!”
吕玄德取下手腕上的珠串,一边捻动圆珠一边说:“这些无辜之人的惨死确实可怜。这绝非我本意,也并非我所为。反倒是你,在教训我的时候,你是否反省过自身?你当初对那两个孩童又如何呢?”
这是怎么回事?听吕玄德言语之意,魏伶卿以前曾经对孩童做过什么恶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魏伶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休要胡说!我魏伶卿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
“宝珠”叹了一口气:“原来是你!”
其他人更疑惑了,怎么“宝珠”也知道此事?
魏伶卿紧咬着下唇,目光游移不定。
“卿妹!”夏侯晴的语气十分严厉,“你究竟做过什么?若你果真残害过孩童,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她心头最难解的疙瘩就是心爱的“白龙”主事之死和血骨坛麒麟总坛的覆灭,这两件事的起因就在于玉阳帝皇法如一以及“聚灵郎中”欧阳颇打算残害孩童。所以她格外痛恨这种罪大恶极的行为。
“晴姐你误会了,我当初只是一时糊涂,但并未抱邪恶之念,最终也没有酿成恶果……”魏伶卿不得不做出解释,当着众位高手道出一番原委。
原来魏伶卿在得到一卷《阵法》之后,被其上记载的神秘法阵——天阵所深深地吸引。当听说“女魔头”夏侯晴残害了包括“白龙”主事在内所有麒麟总坛高手的消息时,她本能地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夏侯晴当时在《清微榜》上的排名尚在她之后,即便一开始能够凭借亲密关系偷袭“白龙”主事得手,之后又如何能仅凭一己之力杀死那么多高手?联想到夏侯晴极擅阵法,魏伶卿猜测,夏侯晴多半也有一卷《阵法》,麒麟总坛的惨案应该是她强行布设神秘的“天阵”所致。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魏伶卿悄悄前往事发之地仔细探查。熟通阵法的她很容易就发现了属性宝石残留之迹,从而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夏侯晴的天阵应该是布成了,麒麟总坛高手的覆灭正是天阵威力强大的最佳证明,而夏侯晴失误的地方就是,没有考虑到布设天阵的严苛条件。根据现场残留的残尸、断肢的伤口十分齐整这一点,魏伶卿认为,天阵的危险源自于不稳定,而不稳定导致的结果就是将所有人都吸入阵法一并毁灭。夏侯晴之所以逃过一劫,十有八九是“白龙”主事在关键时刻将她推出了天阵。
旧事重提,夏侯晴还是免不了伤心,幽幽地说:“想不到你竟猜到了这么多。确实,白郎正是为了救我才死的。麒麟总坛的兄弟们也是因为我布的残缺天阵而亡。”
魏伶卿点了点头:“所以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那这事和你做过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夏侯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