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施舍,桔年,如果你把我当作过朋友,就什么都别说……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唐业说这话事依旧淡淡的,既不忧愁也不烦恼,仿佛只是等着那个已然知晓的结局到来。这念俱灰的托付让桔年从心起。
她其实是想过对他托付一生的,如果她这生必须要有个托付。也许不够深爱,但足够温暖,他们相互懂得,相互体谅,这已经足以相当濡以沫到老。
想不到连一个未必成真的“如果”都碎得那么快。
桔年太了解监狱里的种种,不由得更对唐业的未来忧心忡忡。
像是为了化开那些看不见的愁绪,唐业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刚来的时候看到韩述的车还有他的人,我真有些傻在那里了,不过我又想,那也不是件坏事。”
“什么好事坏事?”韩述耳朵尖,尚在几米之外也听到了些话梢。
唐业朝他一笑:“我先走了。”
“不多聊一会?”韩述继续反客为主地扮着糊涂,他也看到了桔年手里多出来的一本书,没话找话说地问:“咦,你拿着什么好东西?”
唐业代为解释道:“我顺便带过来的一本书。”
“大过年的就为送出这本书?该不会是什么珍贵的孤本吧。”韩述半真半假地说道。
唐业何尝不知道,现在他对他自己一切的财产都没有处分权,包括一本书。
桔年这时面无表情地将书往韩述跟前一递,“要没收吗?”
韩述果然讪讪地,没敢去接,“我什么都没看到。”
唐业对韩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屋里的书,假如没什么价值,到时与其做了废纸,不如……我想把它们转赠桔年,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韩述愣了愣,才说道:“在没有判决之前说什么都言之过早。”
唐业也不这个问题上纠缠,面向桔年说了句,“真的要走了,代我向非明问好。”言罢便转身离开。
韩述柃着鞭炮,看着拿着本旧书沉默不语的桔年,自我澄清道:“我没赶他走啊。”他好像忘了,他其实才是那个将要被赶走的人。
“要不要叫醒非明来看放鞭炮?”韩述怕引信潮湿,满院子地找可以挂鞭炮地地方。
桔年也打算去看看非明怎么样,她刚起床的时候已经去她房间看过一次,那孩子睡得很熟。
她走到廓檐下的时候,跟韩述同时听到什么东西碎在地板上的清脆响声。
声音是从非明房间里传出来的。
韩述几乎是立即扔了鞭炮,跟桔年一块往非明房间里跑。
非明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叭在床上,落地摔碎的是她床头柜上的玻璃台灯。
桔年六神无主地把非明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她那么恐惧,仿佛害怕非明也像玻璃一般,一不留神就碎了。
非明的脸很红,茫然地睁大眼睛,“姑姑,我的头有点疼。”
“没事,没事,我们马上去医院。”桔年用一种哀求的眼光看着韩述,她开始庆幸韩述没有离开。
非明却摇着头说,“也不是很痛,我们等天亮再去吧,韩述叔叔走了吗?”
她只是很平常地说出那些话,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个大人立即白透了的脸。
此时清晨八点已迅,阴天,虽说不上阳光灿烂,但透过非明小房里的窗户仍可以非常清楚地辩别,天早就亮了。而韩述现在就站在她的床头,虽然他没有说话。
桔年如坠寒窖,她抱着非明没有出声,只是悄然用牙齿咬紧了自己抖得厉害的唇瓣。
韩述缓缓伸出手,在非明已经没有人焦距的眼睛前上下晃了晃。
“姑姑,韩述叔叔昨晚到底走了没有,他说他没地方去的。”非明有些吃力地说。
桔年短暂地闭上了双眼,韩述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