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靳没有在卧室里看到光,以为是他回来了,急切地要去给对方开门,嘴里还大声说道: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报备一下,我昨天做了个特别特别奇怪的梦,我觉得我觉得你惦记的那位魔主,有没有可能会给素不相识的人类托梦”
——不对。
尚靳停下就要打开门锁的手,他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光回家什么时候需要按门铃了,他不向来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从魔域出来后,尚靳的警惕心提高了不少,他放下手,没有急着开门,先凑到猫眼上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人,果然不是光,但也不是尚靳平时会希望看到的人。
——是房东。
尚靳的这个房东,年龄跟他出租的这间老房子差不多大,按比例,体型也跟其实用面积不相上下,都一样窄小。
但小老头儿很为自己的房子骄傲,时时提醒尚靳这是名人住过的楼,也是外宾来访时参观过的小区,能给他租到是要心怀感恩的。
除此之外,老头儿还不允许他擅动家具的摆设,说是会影响风水,尚靳真想告诉他您怕是不知道这间房子已经做了多长时间的“鬼屋”吗。
房东以前只认传统的支付方式,那就是一个季度来收一次现金,用信封包好,沾着唾沫当面清点,顺便视察自己的房子有没有被房客糟蹋,直到前一段时间的传染性病毒,才只好被迫改成银行转账。
算算日子也该到交租的期限了,老头儿总爱提前几天来,这一点尚靳已经习以为常。
他都会把下一个季度的租金准备好,房东许久没来,这次突然来看房子,尚靳也不觉得突兀。
他客客气气地把人迎进来请到沙发上,转身去卧室抽屉里拿钱。
尚靳把信封递给房东,对方却并没有清点而是直接塞进了口袋,以前一边数钱一边提醒他感恩的话也没有讲,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尚靳。
尚靳心想,瞧着这架势该不会是要涨租吧。
该来的总会来,尚靳脑海里快速思索着跟房东讨价还价的话术,突然注意到房东戴着的蓝色口罩上面两侧出现不自然的鼓起。
尚靳这才反应过来老头儿好像从进了房间之后就不再说话,只是牢牢地注视着他,生怕他弃租,夺门而逃似的,跟以前话多又麻烦的性格实在不符。
“不会吧,在这里?”尚靳试探着唤了一声,“赵叔叔?”
没有回应。
尚靳胸中如擂鼓,却莫名感受不到多少害怕,他索性直接伸手把对方的口罩一把拉了下来,下面果然是一张嘴角拉扯到极限露出整排牙齿,其他脸部肌肉却保持静止的,扭曲而诡异的熟悉笑脸。
尚靳眉头无奈地皱了一下,还没等那口气叹出来,就被对方“笑着”猛地攥住了脖子。
尚靳想得最后一句话就是:woc!光你骗的我好苦!
“好话难劝该死的鬼,这句话用在你们几个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光已经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眼前或飘,或站,或卧着几只两三分钟前刚刚从魔域里追出来的鬼,它们形貌各异,但都同样丑陋可怖不堪,一看就知道是吃过不该吃的东西,受到了反噬。
其中还保留有视物器官的几只目露凶光,却又无法掩饰自己对面前这只,在它们的理解里,等级低微,应该即使立刻退让也会被轻易抓住欺辱吞噬的鬼的震惊。
现在他不仅全无畏惧,话都比以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漫不经心,看它们仿佛就在看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只蚂蚁一样。
不,对他来说,一只勤勤恳恳,对蚁穴忠诚不二的蚂蚁,或许还更看重。
有几只已经在迟疑地看向领着它们破出魔域的摩螺螺和龋帘,一时拿不定主意。
“世光,你再虚张声势也没用,”摩螺螺带着恶意狡猾地尖声笑起来,“你想不到吧,魔域的禁制已经被我们成功打破了,那个人类我们老大势在必得!”
人头怪龋帘在一旁蠢蠢欲动地跺着脚,其他失去了目力的鬼怪虽然看不见,也同样被煽动地狂热激燥至极。
然而光只是伸出手粗略点了一下,了然道:“果然跟我预估的不差,被你们拿去补了魔域灵体空缺的都是些脑子也被反噬坏的,反叛者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同流合污者反叛吧。”
“我记得你们一众叛军当年有百十来只,现在”光挑起嘴角,“不到二十。”
“我一直觉得让你们自相残杀才是最环保最恰当的惩罚,看来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摩螺螺的笑声停滞了一瞬,它听到队伍里出现微小的骚动,连忙气急败坏地补充道:“弱者为强者铺路是我们鬼的天性,也是魔域的生存法则。”
然后它又轻蔑地咧开嘴,“所以我们这不是第一个就来寻你了吗。”
摩螺螺没有说出来的是,在光两鬼一人从魔域跑掉后,之前围攻它们的群鬼也逐渐平息下来,却没有办法被枷什吸收利用,而是纷纷跳入了黑河中,怎么捞也捞不出来。
偌大一个魔域,居然就只剩下了当初参与反叛的鬼。
失去了几乎所有灵体的魔域眼看地基震荡崩裂,马上就要用它们自己来填,枷什当机立断抽掉了大部分追随者的灵体和它们拥有的完形体,才勉强稳住魔域根基,暂时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