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臂下夹着冯凭在地窟的石径上疾驰,飞速地左拐右转。隔一会儿就在石壁上连点数下便开启一扇隐秘的石门。动作快捷无比,像是轻车熟路全不用动脑子想一样。转眼间风驰电掣般已过百十道石门。冯凭在老者臂下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夹杂着地窟中隐隐的人声嘈杂。这嘈杂声由最初的若有若无到后来的震耳欲聋,似乎整个地窟都沸腾起来。看样子这老者非同小可,全地窟的神秘势力似乎都使出浑身解数势必捉拿到他方可罢休。冯凭被老者夹持裹挟着疾驰在隧道中被晃得晕头昏脑,一阵阵恶心。他都觉得浑身又痛又累,喘不出气来,难受的要命。心想自己在如此的狂奔中都如此难受,这老头子怎么也不觉得累,该停下歇歇了吧。但老者一点儿没有停下的意思,速度反而越来越快。飞驰中猛然旁边石壁突然开启一扇石门,黑暗的隧道中瞬间被刺眼的白光照耀。门中射出无数道耀亮闪电击向老者。冯凭双眼被突如其来的耀亮白光刺得无法睁开,赶忙把头转向老人胸胁,将脸埋在老人怀中。一股长期不洗澡的腥恶臊臭之气窜入冯凭鼻中几乎让他窒息呕吐。
老人在隧道石壁间上蹿下跳,灵巧地躲过电光袭射,一边抬右掌频频发霹雳火强行封住半路上不断打开偷袭的一个个石门,使得里面意欲向他发难拦截的人无法露头。他虽然一边上下窜跃一边挥掌连发霹雳火,脚下却丝毫也没有减慢速度。就这样在四下的围追堵截,电光四射中又奔驰了很久。老人的脚步一直没有放慢,地窟的堵截也一直没有减弱。看来双方谁也不松口,都好像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是一场共搏生死的较量,老人抱着冯凭与不知是何方神圣的神秘势力在地窟中展开了一场殊死的角逐。整个地窟都在调动能使用的全部力量竭尽全力对老人围追堵截,想要快点拿下老者。而老人却在这种四下都有不断攻击的氛围中游刃有余,左突右冲,天罗地网般的袭击竟然粘不得他的身体一丝一毫。冯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感觉简直无休无止没有尽头,暗想过去一年从未在地窟中走过这么长时间啊。况且师父正常的走路速度可比这老头的狂奔慢的不知多少。这地窟究竟有多大啊?
老人犹自脚步飞快地在地窟穿驰,渐渐的把上下左右激烈的夹攻抛到了身后。前方道壁打开的拦截石门也越来越少。老人脚下却丝毫不松懈,只是有暇在奔跑中开口说话了,冯凭听见老人小声喃喃道:“好了好了,这就快到了。”也不知他是在安慰冯凭还是说给自己听。冯凭觉得在这种没有多少袭扰阻碍的情况下又跑了好久,心想这老头子的体力好厉害。赶上跑马拉松的身体素质了。
就在冯凭觉得全身被拘得异常难受,对这场似乎没有尽头的长途奔袭忍耐力快达到极限时,老人的脚步突然戛然而止。冯凭从老人酸臭的怀中转过头,似乎看到了些微的光亮,眼前是三面圆形的洞壁,除了来路前面已无路可走,微弱的光亮来自于头顶。冯凭闻到此地潮气浓郁,满鼻子都是发霉的气息。
老人这时方稍事停歇,冯凭刚要问话,不想老者的停歇却是在积蓄力量。冯凭只觉老人夹住自己的胳膊一紧,老者口中荷了一声,身体突然腾空而起,直直地向上激升。速度快捷无比,速度之快让冯凭联想到跳楼,只不过现在是倒过来往上撞。冯凭好怕就这样最后猛撞到洞顶玩儿一个脑浆崩裂。果然不出冯凭预料,两人头部几乎同时猛撞到顶部一片什么东西上。只听砰的一声,两人已从地下弹射而出,跌落到了地上。
冯凭只觉头部突然感觉一片空旷清爽,明显不似在地下那般憋闷压抑。睁开双目,第一眼就看到的就是空旷天际上方的一轮皎洁的明月。冯凭的眼泪此时无缘由的奔涌而出无法自制。
老人却毫不松懈,从怀内抽出那张铜牌恭敬地小心翼翼置于地上,在铜牌前盘腿坐下。这时从他们跳出的洞口下面隐隐传来嘈杂的隆隆声,似有众多人群追赶将至。声如鼎沸越来越大,并且开始从洞底向上移动似乎就要奔涌而出冲到地面上来。老人从容不迫地双手食指在铜牌上激点,手法奇快无比,冯凭觉得就算是最熟练的五笔字型打字员或者技艺精湛的钢琴师都没有这老头手指来得快。老人食指弹拨次序复杂却异常流畅没有丝毫滞待。洞底的喊杀之声越来越近,老人手指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像是在和追兵们比赛速度。到后来皎洁的月光下老人双手手指在铜盘上的弹拨,在冯凭眼中竟像巫师舞蹈般充满蛊惑地跳跃律动,冯凭两眼牢牢地盯着那双灵动的手指看得有些痴醉了,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浑身的酸痛疲乏阵阵袭来,眼皮上下打架竟无法睁开,最终像被催眠一般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冯凭睁开双眼,强烈的阳光刺得他赶忙用手挡住眼睛。他看到一张老脸自上而下俯视着他。见他醒来,呵呵笑道:“小娃娃,你真能睡啊!”冯凭思绪渐渐回来,想他起来昨天发生的事,四下一望,看到了旁边不远处的草丛间有一个井口大小的洞穴,洞口已被一张石板盖上。冯凭侧耳倾听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山间不时传来的几声鹤鸣和不远山腰处的一条小溪的潺潺流水声。冯凭还记得昨晚地窟中的惊心动魄,到了地面后记得仍有追逐的声音发自洞底,后来自己睡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冯凭用手臂支起身体,这时才感到周身疼痛难忍,皮肤灼热无比。记起昨晚被火烧过。检查了一下全身,好在没有什么内伤。偷偷探手入怀中摸索,丝囊小袋也还在,完好无缺。他也不理会身旁的老者,坐起身调整身心准备调和真气运功疗伤。老人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到一旁不再看他。
冯凭调息数下发现不对头,感觉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他本来已修到云笈九阶第三阶“灵关通峪”的关口,上座后调好身法结好手印稍经调息便可周天流转,汩汩运行,铅汞自序,龙虎相谐。可现在却怎么也无法调起真息,任督总经和奇经八脉似乎全都滞障未通,倒像最初入门时的状态,全没有第三关前周身气脉运行时的活泼灵动之感。冯凭心下疑惑,暗想难道自己一年多培育起的灵黍丹芽竟被真火烧坏了不成。他强行腾挪铅汞搬运周天,希望重新找到前一天的感觉,但尝试多次都是无功而返。冯凭颓然松开盘麻的双腿用手揉搓。心中大惑不解。
那老者这时开口道:“小子,你先前的功夫倒也不错,不过修行中的反复实属平常,倒也不用大惊小怪。再修个把年月就会重回以往境界。”冯凭听他这么一讲心想难道功夫真的被打回原形了吗?他看向老者问道:“老人家是说我先前的功力已经尽失了吗?为什么会这样?”老者嘿了一声,摇摇头说道:“你以为那役卒的昊天真火是吃素的?和你烧菜的炉火一般稀松平常。他们是魔类炼卒,都有百余年的修行,用起昊天真火来驾轻就熟。谁成想你见着攻击躲也不躲,真真呆得可以。”冯凭听他的意思自己的道阶真的是被打回原形了。不过道法异术本来就不是他此次时空之行的目的。他的心思还在地窟中。这次地窟狂奔如此凶险,自己以后还如何有胆量再到天外藏窟中,如何有胆量再在天外藏窟独自一人阅览道典。不知师父昨日为何没有及时赶到接自己。以后自己还能像以往一样安全地在天外藏窟阅览吗?
冯凭低头想着心事,没有理会身旁的老者。那老者看冯凭与寻常同龄的孩子大不相同,好奇之心骤起。凑到冯凭身前问道:“小子,几年的修行尽数毁掉你不难过。”冯凭斜了他一眼说道:“知道我会毁了功夫你还勾引我去救你,是不是有点儿忒损了,你这是损人利己你知道不知道。”老者满脸通红张口结舌地说道:“我的确是施法术把你引到我囚室不假,可没想到你个修炼之人这么不堪,竟然一点儿也没有防御意识,这么多年你难道光练性功了一点儿也未练过攻防之术?”冯凭不去理他只淡淡地回道:“我刚入门一年多。”老者沉吟着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本猜想你入地窟之前曾有过几年筑基,看来果真是有丹书外助!”冯凭转头看向老者问道:“你说什么书什么助?”老者不回答他叉开了话头,问道:“小子,如果我帮你重拾法力,你能再帮我个小忙吗?”冯凭摇头说道:“我只想回家,看你这么滑头帮你忙恐怕到头来没便宜可赚。”老者嘿嘿笑道:“那也未必!你练功到此境界不易,我可让你轻易重拾法力,只需你帮个小忙。举手之劳而已。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