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汎秀对面前送上门来的两个人才十分重视,但也不可能整日盯着这两个家伙,不做别的事情。嘱咐了服部秀安派人监视之后,汎秀就回到了一个守护代应有的节奏。
平手家善政务的家臣基本都派去了检地,而善军务的家臣则正在从事附近地形的勘查,这两件事都十分重要,马虎不得,汎秀也得定时追踪进度。除此外,与幕府和织田家常规来往的信件需要保持,对其他相关战线的情况也不能不加以关注,杂合众和根来寺在和泉国内的渗透情况也要设法弄清,一时大概只有浅野长吉负责清扫岸和田城的事情是用不着亲自过问的……总而言之是分身乏术。
至于木下小一郎和小西行长,前者只是其兄的副手,领着二百石的陪臣,堪堪算是踏过了中级武士的门槛;后者更只是界町一个二流商会的后人,而且是无继承权的次子。这两个普通人只要跟家里打好招呼,消失多久都不会引发什么注意。
初入和泉的平手家虽然规模不大,但风气却颇为勤勉进取。随着文武官员的工作,各项事务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地逐渐开展。
岸和田城慢慢清理干净了,随着军队的入驻和巡查,治安迅速恢复。城下居民也放下戒心和恐惧回到原本的生活当中,藏匿逃隐的人也都出来露面了。几十家国人众各自按法令回到乡土,不管是否心怀不满,总是不会立即就爆发出来的。
在这平凡而忙碌的步伐中,约定的十日时间,转瞬即逝。
平手汎秀又一次在相同的地点迎来了相同的客人。
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花了这些时间得出了什么结论呢?想想真是令人期待。
……
“在下木下小一郎拜见平手监物大人!”
“在下小西行长拜见平手监物大人!”
明明只经过了旬日,但在汎秀眼里,面前的木下小一郎和小西行长二人的气质却颇有提高,变得更加干练和自信了。
这让他有些讶然。
根据服部秀安的回报,这十天里,两个小家伙只是走访了和泉国内的许多商人、僧侣和农人,没有得到什么高人指点,更未经历过任何奇遇。
可是人的气场,怎么会在如此短期内就发生肉眼可见的改变呢?
只能理解为,这两个颇具潜力的武士(虽然现在还有一个是商人),直到今天以前,一直都未能得到足够的培养和锻炼。恰好这十天功夫,他们又做出了足以自骄的东西。
上一次见的时候,木下小一郎很沉稳谦逊。但那种“稳”却多少带着一些自卑和惶恐之意。但今天却有点恭而不谄的意思了。
还有小西行长,他原本就有种少年人初生牛犊的精气神,然而那时候可以说是无知无畏,现在则可以说是知难而上。
汎秀越发感兴趣,于是也径直就说:
“我猜尔等也不愿多做寒暄,那便直接进入正题吧。不知道弥九(小西行长通字)你对三个问题,都已想出答案了吗?”
“借您吉言,小人与木下大人苦思冥想十日,终于略有点成果。”
小西行长立即就回答了。他的脑袋低低沉下去,看不清脸色。但话语中俨然带着胸有成竹的含义。一旁的木下小一郎,也是与有荣焉的样子。
“既然如此,就讲出来看看吧。”
“是!”小西膝行两步,从怀中取出折叠的宣纸,展开铺在地上,伏身指向一处地点,说:“监物大人的第一个问题是,在岸和田城南部筑城的合适地点。在下已经找到。”
汎秀身稍前倾,便看见对方拿出来的是一副手绘地图。图虽有点潦草,但包含了畿内五国和附近地域的山水城町,重点标注了同行道路和贸易据点。看来这应该是界町商人那里流传的地图。
再一细看,小西行长手指的,乃是岸和田城以南约六十町(大约5km)处的地点。于是汎秀问到:“选这个地点,用意何在?”
小西从容答道:
“监物大人请容我细细道来。首先这是一条由南至北蔓延的小山脉,名曰二之丞山。形势险要,山路狭窄,居高临下。山的东西两边更是恰好有两条小河,东边那条河是近木川,而西边是见出川。故而十分适宜防守,只要驻扎数百兵卒,便难以攻克。”
纯粹从军事角度讲,这个选择确实是很合适的。但和泉国内能用做防御的要冲也不只这一个。
汎秀微微点头,但也没展露太多表情,而是继续问到:
“还有别的原因吗?”
“有,还有。”小西行长不自觉悄悄转头,与木下小一郎对视一眼,脸上呈现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补充道:“另一方面,此山附近尚未有真言宗和一向宗的佛寺,也就是说与根来寺和杂合众暂时没有牵连。只有一座天台宗的寺院在旁边。”
听闻此言,汎秀方才有了一丝赞赏之意。
看来,这少年没经过多长时间,就看出,在和泉南部筑城不是为了防御三好家,而是预备与纪伊的根来、杂贺势力纠缠。
有一定政治经验和地位的人,察觉出这一点来并不困难。但刚成年的商人之子能明白这个,就难能可贵了。
只是这个答案,平手汎秀却也不算太满意。
他也没有直言,而是拿起身旁自己的那一副地图向前递过去。
小西行长连忙上前,俯首双手接过。
这少年看到的是一副差不多形貌的地图。也在类似的地方画着一个红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