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不是忘了,每逢初一十五,都是陛下与臣修习道法的日子。”顾珩的声寒如冰,掷于寂静的殿上,仿若一粒惊雷,“今夜,恰是初一。”
听了顾珩这话,燕帝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悻悻地坐了回去,口中喃喃道:“今夜原是初一……朕的确是忘了。”
秦观月立于殿中,故意没有望向顾珩,但唇角却勾起了一弯笑。
一切正如她所料想的那般。
无论顾珩对她如今有几分真情,总之他已不似最初那般冰冷无瑕,甚至出现了一丝常人微不可察的裂缝。
那裂缝正巧足够秦观月这条小蛇钻进去,啃咬吞噬他的清醒与克制。
顾珩不知道秦观月心中所想,只觉得看见秦观月耳垂上那对明耀,心中便无限烦闷。
顾珩的指腹缓缓摩挲着玉柄上的莲纹,强压心底无名火,自席间站起:“既如此,臣便在清平观等着陛下。”
他起身离去,与秦观月擦肩而过时,秦观月的手背若有似无地拂蹭过他的。
柔软而细腻的触感仅在他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便似雪片般消弭不见。
只是这次,未能引起任何的触动,顾珩一言不发地边径直向殿外走去。
“阿珩,难得今夜大家高兴,又何必如此扫兴?”开口的是襄阳王陆起璋,他生性爽朗洒脱,阖宫之中,也只有他在顾珩面前能说上几句话。
“晚宴才刚开始,其他娘娘都还没献艺,不如再多待一会,也好与大家同乐嘛。”
可是今日顾珩连他的面子也没给,仿似他在此刻停下脚步,已是对这满殿人最大的恩惠。
多说一字都是奢侈,顾珩连眼也懒得抬,语气淡漠:“陛下自便吧。”
只是简短的五个字,却让燕帝顿时兴致寥寥。
眼看顾珩与贺风背影渐渐远去,等彻底消失在夜幕中,燕帝才敢发怒。
他一把将酒盏摔在地上,白玉地面顿时划出一道深痕。
“是谁算的日子!为何连清修之日也忘了!把他拖下去斩了!”
负责此次夜宴的内官吓得屁滚尿流,哭嚎着跪在地上求燕帝饶命。
可已有无情的侍官将他架了下去,只留下满地的污秽之物。
上次骊台宴,顾珩也是如此劝阻燕帝,当时只有高显因酒醉而怒斥顾珩不守臣道,可如今高大人的脑袋,已在城门上挂了月余。
这次,又有谁再敢吱声呢。
席间的城阳王面上依旧挂着暖如春阳的笑,今夜家宴本是为他而设,可如今成了这般局面。
可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气恼,反倒快乐。
因为秦观月今夜戴上了他赠的耳环。
骊台外,贺风跟在顾珩身后,走在回清平观的路上,二人皆沉默不语。
贺风前面那人的身上透着骇人的入骨寒,连贺风也不敢靠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