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千军万马之人,当该不会在意这三千金吧?”孙膑半是哂笑。
“当然不是!”田忌这也急了,“可……可是在下即使把家底卖光,也不值这三千金啊!”
“这不是有了五百金吗?”孙膑朝他怀里的丝帛努下嘴,“至于另外五百金,将军府库中不会凑不出吧?”
“这才一千!”
“另外两千,在下与苏兄各揽一千,将军还有何说?”
“苏兄?”田忌看向苏秦。
“将军难道信不过在下与孙兄吗?”苏秦微微一笑,看向不远处的威王,“要赛就趁快,相信大王求之不得呢!”
见孙膑、苏秦步步进逼,坚持复赛,田忌虽然吃不准,却也是后退无路,只得横下心来,赌二人的人品。
这般想定,田忌酝酿会儿胆气,一步一步地走近威王。
大赛结束,观众大多散去,威王已经起身,正欲摆驾回宫,包括太子、邹忌、田婴等一应大臣也都起身,竖枪般候于旁侧,静等威王起驾。
田忌拦在案前,伏地跪拜,朗声叩道:“启禀我王,臣有奏。”
威王复坐下来,瞄他一眼:“爱卿请讲。”
“今日之赛,臣输而不服,斗胆祈请与我王再赛一场,恳请我王恩准。”田忌吐字清晰,声如洪钟。
众臣面面相觑。即使威王,也是惊怔,捋须良久,倾身向前,一脸狐疑道:“爱卿,你……可是当真?”
“臣不敢欺君。”田忌豁出去了,字字铿锵。
威王长吸一口气,再次捋须,身子坐直,目光依旧不离田忌:“爱卿呀,不是寡人不肯应允,是……就今日观之,你的马力尚欠三分,若是再战,只会输得更惨。”
“臣另有良马。”
“哦?”威王来劲了,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孙悦,见他也是诧异,笑道,“若是如此,倒是好玩。不过,寡人之马,轻易不会出战,倘若出战……”
“臣请一赌。”
“好!”威王一震几案,“寡人要的正是这个!请问爱卿,欲赌几何?”
“愿赌千金!”
“田大将军,”坐在威王另侧的邹忌接腔了,半是揶揄,半是怂恿,“向王马挑战,与我王作千金之赌,断非寻常儿戏,望将军三思。”
“相国大人,”田忌不软不硬地回应,“你我同朝多年,可曾听闻田忌儿戏过?”
“启禀我王,”邹忌重重点头,看向威王,揖道,“上将军方才所请,既非儿戏,臣奏请我王恩准。”
“准爱卿所奏。”威王看向田婴,“上大夫,今日之赛,田忌将军输而不服,请求三日之后复战,寡人应战,依旧分上中下三驷,三局二胜制,赌以千金!”
“臣斗胆祈请,赌资每一轮千金。”田忌又出一句。
田忌如鬼附体般不顾一切地顺竿子再爬,在场诸人无不震撼。
威王也是发蒙,愣怔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盯田忌一眼,转对田婴,一字一顿:“拟旨,依田忌将军所奏,三日之后在此复战,赌资每轮千金!”
田忌既已出尽风头,却又这般不顾一切,目的何在?田忌称其另有良马,若是真有良马,焉何关键辰光藏而不用,待一切输定后,这又拿出补失?再说,田府有多少良马,齐国有多少良马,经过两年赛事,他邹忌也早略知一二了。此番大赛,田府出战之马已是最优,断不可能于陡然间生出比之更强劲的千里之骏!
邹忌闷坐于室,越想越无头绪,忽地想起公孙闬,使人召请。
“公孙先生,”邹忌亲手为他斟上一盏好茶,“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看到了。田忌三战皆北,仍求复赛,称其另有良马,且愿赌以每轮千金,岂不是以卵击石、鬼迷心窍么?老朽拙浅,有请先生譬解。”
“回禀主公,”公孙闬谢过茶,直言以告,“若是不出公孙闬所料,田忌提请复赛,断非一时之昏,而是另有奇谋!”
“是何奇谋?”邹忌倾身以问。
“主公所弃之谋!”公孙闬语气极是笃定。
邹忌心中一堵。
所弃之谋即公孙闬在赛前所进之以中驷换下驷之谋。想到在今日赛场上,田忌三战皆败于王马,仍旧那般显摆,邹忌有点后悔未听公孙闬之言,否则,绕场说“同喜”的就是他邹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