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在即,小夭从清水镇离开以后,把左耳交给相柳和昊焱,她则带着苗圃回了轩辕城。
半年了,外爷便是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况且明日便是新年,这种合该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只要她上了朝云峰,外爷是一定不会不见她的。
小夭如预想一般没有阻拦的进了朝云殿,但是老人家对她的态度却是有些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就是看着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有些嫌弃她回来的太晚。
阿念偷偷告诉小夭,说外爷念叨了她好多回,生的气早就消了,反倒是对她总在外面晃荡不回轩辕城有些不满。
小夭笑起来,她就说嘛,外爷还是很疼她的,而且因为娘亲的缘故,外爷对她总是比玱玹多了几分纵容,什么事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外爷并不会真的责怪她。
正是因为有这份底气在,小夭做起事情来才这般的胆大妄为、无所顾忌。
但是对于外爷的不满,小夭也只能是听了以后,一笑而过。她总不能跟上辈子一样,留在轩辕城内天天跟着玱玹跑吧?上辈子她在玱玹身边待了近百年,待到最后差点去玉山当了王母!所以这辈子她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却不想等着别人给予,别人的给予亦或是被动的选择,人都不会得到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
玱玹有他的野心,她也有她自己想要的人。
虽然外爷的态度淡淡的,小夭却是对他的身体比较上心,她走出朝云殿便去找了专门给外爷调养身体的医师。
阿念跟她说,外爷的身体最近又有些不太好,老人家又别扭的不肯让她把脉,那她便只能自己过来询问医师了。
小夭从医师那里出来以后,心思却是有些沉重,还有些愧疚。医师说外爷这几年下来身体还好,就是有忧思几分郁结于心,最近这两年更为严重,因此调理效果也欠佳了许多。
小夭心内知晓,外爷这次是真的被她给气着了,而这心内的几分郁结,怕是还是和相柳的身份有关。
这么久了,外爷是该查的也查到的,查不到的心里也估算出了大概。前朝要烦忧国事,还要培养玱玹,现在又多了一个让老人家一点都没办法的她,真是不忧思都不行。
而这心病忧思之症,又非是药物能理,乃要心内通明方为治病根本。
原本这几年来,朝堂上有玱玹,朝云殿内有阿念,再加上她从未间断送回轩辕城上的良药,外爷的身体这些年已经在逐渐恢复,大有好转。
可是现在。。。
小夭暗暗决定,现在也不能因为她的事再让老人家伤怀。
夜间,新年守岁,新旧交替之时,祖孙几个齐聚一堂,共贺新年,又一起在朝云殿外,看了漫天绽放的绚烂烟花。小夭和阿念一起对着天空中的烟花指指点点、说笑、玩闹,有的时候还拽上玱玹一起评理,哪一个更好看,哪一个最好看?
玱玹这次认可了小夭的,下次便赞同阿念的,一碗水竟是端的平平整整,绝不撒出来一滴,惹得小夭和阿念弃了他,转而去找轩辕王评判。
朝云峰上明明只多了一个人,热闹却翻了一倍不止,温馨又温情,无论是这半日来一直对小夭冷冷淡淡的轩辕王,还是一向冷静自持的玱玹,嘴角都浮上了一丝温暖的笑。
烟花观赏到一半,外爷年纪大了,回去休息,阿念晚宴上开心也多喝了几杯,刚刚蹦蹦跳跳,这会儿有些酒意上头,被海棠扶着回了侧殿。
玱玹则拉着小夭来到了凤凰林,小夭在秋千架上坐着,玱玹在后面轻轻推着,两个人一起笑着说话,笑着看这黑夜星空中依旧闪亮的烟火。
一直隐在暗处的潇潇看着凤凰树下,王姬望着夜空,指着美丽绽放的烟花,笑着说着什么,王子的目光落在王姬身上,头都没抬,却依旧点头表示赞同王姬的说法。
王子不知说了什么,哄得王姬大笑,王子看着坐在秋千上的王姬,眉眼间俱是欢喜与温柔,整个人周身的气质更是柔和极了。
潇潇终于松了一口气。
五年了,每年最后一夜的这个夜晚,终于不再是只有王子一个人满身孤寂的坐在这秋千架上了。
过往的几年里,新年旧岁交替的这个夜晚,潇潇都会呈上两份情报,一份跟王姬有关,一份跟防风公子有关。金萱手下的人有的时候能查到两人的踪迹,有的时候却也查不到具体的地点,只知道消失的大概范围。
这五年里,有一年新年王姬是在玉山,有一年是在清水镇,剩下的三年里虽不知具体的位置,但是总归是不在这轩辕城,也不在王子身边。
而查不到王姬消息的同时,防风公子便也同样是杳无音讯,两个人近乎于同时消失,又近乎于同时出现。
每一年,王子在陛下和阿念殿下去休息以后,都会一个人坐在这秋千架上,看两份心知肚明的情报,独自度过这乍明乍暗的黑夜,第二天再像没事人儿一般去祝贺阿念殿下新年快乐。
其实按理来说,神族的寿命悠长,本就不是很在乎这新年旧岁,防风公子又是大荒内有名的浪荡子,新年之时不在防风谷属实正常。
但是每每这两则消息一同递上去的时候,潇潇都有些心惊肉跳之感,王子身上努力隐忍、收敛的气息让她害怕,她甚至会忍不住地去想,王子会忍到什么时候,会忍一辈子么?
若是有一天王子不再想忍了,那他和王姬究竟会何去何从呢,若真有那一日,那阿念殿下的位置又该放在哪里呢?
但这永远是一个她敢想却不敢面对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