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黑山说着话,眼神却在厅中两妖之间逡巡了一遍,那是属于大妖漫不经心的打量,可在陶醉和离庸看来,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陶醉重伤未愈,但到底与黑山有过一面之缘,而离庸呢,他是听那金华小猫妖说过衙门有一位大妖,但他自来傲慢,觉得即便是大妖,又能厉害得到哪里去呢,谁知道他俯一对上,就觉得浑身妖力都不受自己掌控了。
这不是大妖,这是妖王啊。
没见识的乡下小猫妖害他啊!要早知道汤溪衙门有妖王坐镇,他肯定要多远跑多远,他就不该贪几口鸡肉留下来啊。
就在离庸要承受不住幻化作原形时,他身上的威压陡然一轻,他抬头一看,那位传闻中的师爷已经端端坐在下首,侧耳倾听程晋说着兰若寺的事情。
这程晋到底是何来历,竟连妖王都能驯服?难不成靠一手炸鸡手艺?
离庸整个妖都像是水里捞起来似的,可他也不敢动,只能扒在椅子上想些乱七八糟的,皮都不敢皮一下,就怕妖王一个不高兴,把他皮剥了。
“师爷,不是我想管,而是我不得不管啊,这兰若寺的人命生意不仅做到了汤溪境内,居然还甩锅给汤溪山贼。这长此下去,我这政绩就不能看了。”
黑山有些奇异地看了人一眼,多日不见,程亦安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既然了解过兰若寺的情况,就该明白以你的能力,是管不到那边的。”
程晋当然明白,一方的城隍印只能在一方辖区内使用,特别是城隍副印,它的受限就更大了。兰若寺位于金华城外,并不在汤溪境内,他如果要跨境执法,汤溪城隍爷给不了多大的帮助。
而从猫猫的描述来看,兰若寺的大妖是个非常凶残狠厉的存在,如果单靠他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扳倒它的存在。
“政绩重要,还是命重要?”
这个问题嘛,程晋回答得相当坦然:“当然是命比较重要。”
对这个答案,黑山显然并不意外,程亦安不是君子,但他却是个非常坦然的人,至少比这世上号称君子的人要坦诚很多:“既然如此,你就该珍惜自己的命,不要让本座白白救你一命。”
这话说得已经相当直白了,黑师爷还是头一遭这么明确地告诉他不要管一件事。程晋自问不是一个多么有好奇心的人,但现在他却忍不住发问:“为什么?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黑山已经站了起来,仿佛他此次现身,就是为了阻止程晋管兰若寺之事:“不能,若你还想活命,就不要管兰若寺的事。”
说完,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给程晋拒绝的机会。
等大妖残存的妖力威压消散得差不多,离庸才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颇有些后怕道:“大人,我看您还是别管了,黑大人说得对。”
“你才见他一面,就这么相信他?”黑鹿鹿妖格魅力可以呀,程晋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句。
“大人妖力昌隆,定然见识非凡。”离庸夸起人来,那是张口就来,“陶醉,你都听见了,别去了,枉送性命,连黑大人都说兰若寺凶险。”
程晋闻言,却在心里摇了摇头,不,以他对黑鹿鹿的了解,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黑鹿鹿因为早年经历,为妖自闭,但自闭归自闭,傲气却是半分不少的。能在道士的阵法祭坛之下保持神魂不灭修炼数百年,怎么可能会因为摄于凶名就退却呢。
这世上,能让黑鹿鹿挂心且特别跑来警告他的存在啊,程晋怀疑兰若寺跟当年那个老道士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儿就复杂起来了。
首先,兰若乃是佛家用语,兰若寺一佛家寺庙,到底怎么跟道家道士扯上的?还是这盘踞寺庙的千年妖怪,曾经跟那老道士有关系?
就在此时,陶醉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离庸,对不起,在下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了,兰若寺凶险异常,程兄你不会道法,还是不要轻易涉险,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直接往外面走去,离庸拦都拦不住。
“你这说妖的脾气怎么就这么拧?若是他像大人一般听劝,也不会受这份伤了!”
程晋轻轻纳闷出声:“谁说我听劝了?”
离庸微微捏紧了手中的扇骨:“大人竟还要涉险?”
“不要说得这么悲戚,兰若寺就在那里又不会跑,我若去,那是去秉公执法,涉险二字,着实是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