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那簇焰火脱离身躯后,云谏脸色顿时灰败难看,面似金纸,如草木枯萎般,苍白的唇角渗出一抹鲜红的血渍,他抬袖抹去。
步凌尘心绪复杂,不知说什么好。
“我不懂,天道给你的绝情水真那么管用吗?你若还爱着他,便不能斩断执念,取出涅槃之力,若你如今都不爱他了,为何……为何还要以命为代价去救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寝殿内的声嘶力竭还在隔着门,敲击他的心,他沉默了须臾,有些木讷地喃喃着:“你问我怎么想的?”
他看不见,却似乎在抬眸的瞬间将漫天的彩霞收归眼底。
“我怎么知道呢?绝情之水不能让我忘了他,所有的回忆都印在脑海中,我什么也没忘记,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很空洞,如混沌之渊,就像我失去的眼睛一样,瞎了不是眼前一片漆黑,而是空洞,是虚无,连黑暗都感受不到。”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就连屋内人的悲痛欲绝都不避讳,听着也不会心疼。
这便是真正的忘情。
遗忘是逃避,失去记忆并非忘情,而是痴情,唯独爱人就在眼前,就在身边,还能毫无所感,才是真正的忘情。
这比死生不见更残忍,更磨人。
感受到步凌尘的欲言又止,云谏平静道:“我无执念,也无情,却有牵挂,只等他魂灵彻底融好,才能了却这份牵挂,你快些吧,我时间不多了。”
都走到这个份上了,任何挽留都没意义,都于事无补。
步凌尘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托着聚魂灯推门而入。
门阖上,云谏似有些站不住,踉跄着跌靠在门框上,唇角边源源不断渗出的血液被他拂袖擦去,整个人麻木地不像活着。
神色淡淡,内心空落。
“砰——哐——”
破碎躁声骤然在殿内发作,云谏蹙眉瞬间,门「哐当」一声发出巨大响声,被推开打在墙上,摇摇欲坠,温暖的身躯就撞进他怀里。
他往后跌了两步,愣怔一瞬,摩挲着对方鲜血淋漓的手腕,便什么都明白了。
将夜身上的灵息还未散,此前借助菩提仙草而恢复的神力,第一次使用就用在了挣脱云谏缚他手腕的绳索上。
少年牢牢抱着他的腰,双臂扣成死结,脸埋在他肩窝里,抽噎不断,近乎喘不上气,流淌不休的泪早就将他胸膛前的白衣洇透。
“骗子!你……你骗我!骗子——”
他哭着,声嘶力竭地喊着,喉咙哑了,眼也哭肿了,只当攥住救命稻草一般死不松手。
抱着才觉云谏的身体是有多凉,如霜寒,如雪冰,捂不热,含不化。
心底如深潭死水,无波不动,可身体却比感受反应地更快,云谏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抚上少年凌乱的长发。
平静地说:“你乖一点,进去,让步凌尘给你融魂。”
“不要!!我不要!”
将夜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哭喊,蹭乱了云谏的衣襟,模糊的视线里,倒映的都是云谏再无情绪的面容。
“我不融魂了,我都知道了,你把涅槃之力收回去,我可以不要醴泉的那一半魂灵,也可以不要将夜的那一半魂灵,但是……我不可以把你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