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外发生的种种事情姜昭一点儿都不知道,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四个婢女一个不落地围在她的床前。
“金云,我仿佛听到有动静,可是外面或是安国公府有事发生?”姜昭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浅色的眼瞳看着门窗外面,有想要出门走一走的意思。
“郡主,世子夫人诞下了世子的长子,所以动静大了一些。”金云面无异样,含笑回答她的问题,闭口不提郭氏诞子后发生的荒诞事。
“长子,原来这么快就生下了,大嫂和孩子都没事吧?”姜昭恍惚中记得上辈子大哥的孩子要迟上大半个月才会降生,当时她身为亲姑姑,还去瞧了一眼。
还是她睡的太久,记错了时间?不该的。
“小郎君安好,由世子亲自养育。只是世子夫人,生产前摔了一跤,似乎有些不好,如今正在养病。”金云垂下眼皮,掩住了里面一闪而过的寒光。所谓养病,不过是世家大族们惯用的说辞罢了,既传出了养病的风声,那便是公府下了决定要郭氏悄无声息地丢掉性命。
然而,金云她们并不想郭氏死的那么轻易,银叶已经将来龙去脉大半透漏给了简指挥使知道,如今郭家一干人该是身在玄冥司吧。
而眼下隔壁府中的动静是因为分家,二房和三房都急着要搬出安国公府。
“摔了一跤?严重吗?”闻言,姜昭有些踌躇,她要不要去东院看一眼孩子和大嫂,于情于理都该如此。
金云看出了她的意思,记起了陆侍郎离去前交待给她的话,连忙轻声又道,“郡主,世子夫人修养,产房不得让外人进出。小郎君虽然是早产,但听说长得很好,胎毛浓密眼睛也有神。”
姜昭点下头,打消了去安国公府的心思,“母亲和大哥一定忙着照顾孩子,我就不过去打扰了。从库房中收拾些珍贵的金器送过去,当是我给孩子的心意。”
她从床上下来,洗漱过后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衣裙,新制的衣裙和从前比起来,足足小了两寸。
姜昭慢吞吞地走到院中,倚在宽敞的秋千上,身体轻薄仿佛从树上飘下来的落叶一般。两只肥嘟嘟的兔子跑过来,她俯下身已经抱不动它们了。
一只都抱不动,姜昭垂下眼,挺翘浓密的睫毛遮住她眼底的失落,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不过,眼下的状况竟然比庆平十六年还要糟糕。无力又隐隐泛着疼痛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当她清醒过来后,就要时时刻刻忍受这种折磨。
那一次,她便是因为忍受不了,去简知鸿那里拿来了梦别离。想到简知鸿,姜昭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多日未见过他了,从他离京去查温家灭族一案后开始……
“郡主,陆侍郎临走前说过,今日祝先生应该就能到京城了,您莫要担心,很快一切就会变好了。”金云给银叶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两只兔子抱走,低声安慰姜昭。
闻言,姜昭眼睫毛眨了眨,有些心虚,她不仅在陆表兄的怀中睡着了,还一直瞒着他自己时日无多的身体情况。这么下去,陆表兄那般心智过人,一定会很快察觉到的,到时候她要怎么同他解释。
而且,她已经好几日没往梧桐巷去了。
尤其那日,陆表兄似乎还有些误会她和靖王之间的关系。对了,还有靖王,不知道他和宋娘子之间如何,还有姜晴……
难得的一点清醒时间,姜昭忍不住又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不远处,浑厚的声音响起,唤了她一声盘奴。
姜昭立刻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脸上露出一点笑,“舅舅。”
景安帝的身边赫然是一身风尘仆仆的老道祝玄青,祝玄青的身旁是着了官袍的陆照。
见此,姜昭不等景安帝开口,就立刻挽起了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纤细柔弱的手腕,干干净净的什么手镯都没有佩戴。
“女娃娃真是聪慧。”祝玄青哼笑了一声,一口气坐了下来。早晨他坐的马车才到京郊,本来遇到一个驿站想要停下来歇口气吃点东西,被突然出现的陆照吓了一大跳。陆照骑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骏马,硬是恭敬请他又坐上马车,一路飞奔哪,他这把老骨头几乎要散架了。
马车停下来,他连身为得道高人的仪容都顾不得整理就被迫拜见了九五之尊的天子……直到现在,祝玄青才找到机会坐下来喘口气。
喝了两口热茶,祝玄青在景安帝和陆照的注视下,将手指搭在姜昭的手腕上。
“那物准备好了?”许久后他收回手指看向面色冷峻的陆照,像是随意一问。
陆照眸光沉沉地应了声,脸色不变。
“那便好啊,可以准备给女娃娃用药了。”祝玄青笑眯眯地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药方,递给景安帝身后的王大伴。女娃娃身份尊贵,药方上罕见的那几味药想必唾手可得。
果然,王大伴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当即喜笑眉开,小声地和景安帝禀报,今年万寿节收到的贡礼中就有这些珍奇的药材,品质一等一的好。
“全都拿到公主府来。”景安帝脸上带笑,笑容却不及眼中,他们都知道最重要的一味药已经出了问题。
张太医连同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们提出了一个祛除朱砂之毒的法子,但最终是否能用还要看这老道的药方是否有药物相克。
可即便没有药物相克,盘奴也定然要吃下不小的苦头。回忆起十几年前小盘奴一动不动身上扎满了针的画面,景安帝心下一片冰冷。
难道又要重来一次吗?
“祝先生,这药方真的有用吗?”可接下来听到盘奴颤颤巍巍询问的声音,他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活着终究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