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傲然站立,衣袂飘飘,长发随风飞舞。少年伏在草丛中,仿佛痴了。面对这样的女子,她面具下的容貌美丑又有什么关系?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缓缓向她走去。
少女也看到了他,她便转过身子,正对着少年,青衣飞舞,越发显得清丽。待少年来到她面前,早已无法呼吸。他怔怔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他并不知道此时已有十余枝箭暗中瞄准了他,只等少女一声令下便立刻将他扎成刺猬。但少女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并没有别的动作。良久,直到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忽然拉过他的手,以不容拒绝的气势带他登上辕车。
辕车向山下驶去。少年坐在车内,并没有不安,他好奇的盯着少女脸上面具,咋也不眨。近看这面具,更显得色泽鲜艳无比,却又隐隐透着魔魅之气。少女忽然微叹一声,卸下面具,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容颜极美,双眸潋滟,眼角微微上挑,魅惑天成,如春日第一朵桃花一般惹人怜爱。少年的脸微微红了,呐呐不能言语。少女见状,绝色容颜上带了一丝笑意,道:“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少年脸上红晕更深。他低下头去,双手也绞在一处。这一点也不像他的性子了,原本面对最凶残的狼也面不改色的少年,却对一个娇滴滴的少女满面红晕,说出去也要笑掉大牙。少女却笑意更深,又道:“那我先说我的名字吧。我乃白氏族人,名唤白荔。你可以叫我荔姑姑。”
少年愕然,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姑姑?为什么?”眼前的少女最多比自己大四五岁,怎么就称得起姑姑这个称谓呢?
少女忍俊不禁,忽然拉过他的手,揉乱他一头黑发:“因为我和你娘一个年纪,如果你不想唤我姑姑,就唤我夫人吧。”
隐凤白氏。盘踞在古城之上的古老家族。白氏的血脉不知在这温暖潮湿的南疆延续了多久,仿佛帝国建立之前的岁月就已存在。他们精通酿酒以及占卜之术,以莲花为图腾,象征神圣、纯洁、高雅以及不灭的轮回;他们以嫡出血脉为尊,世代臣服于族长之下;他们的女子皆为国色,使得天下男子趋之若鹜;他们的家族流传着许多古老的礼法,例如四月初十的祭祀之日。
少年却白氏一无所知,他也并不在意少女的身份。辕车驶入古城,他好奇的探出头去,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建筑,各式各样的物品,以及街边香气四溢的食物。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平日里,他根本无法靠近城门一步,只能站在山巅俯瞰。那时他眼中的城市如一个活物,躁动而喧嚣。他也一直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模样,今日倒了了心愿。而白荔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见他看着街边小摊上的烤鸭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时,终于忍不住笑道:“饿了么?再忍耐一会就可以用饭了。”
少年结结巴巴的道:“用……用饭?”
白荔颔首,笑容温柔如水:“到时候你想吃多少烤鸭都可以。”
他的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白荔揉揉他的黑发,又露出绝美的笑靥。她又道:“你叫什么名字,嗯?”
少年这次没有脸红,大声道:“段云!”
白荔皱眉:“白云的云?”
少年想了想,郑重点头。那副模样又惹得白荔一阵低笑,她想起少年初次见她时绽放的那个笑容,忽然一阵恍惚,良久才道:“云太飘忽,而没有根基。不如叫昀吧,如何?”
少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不发一语,显得懵懂至极。白荔心中一震,她忽然揽过少年精瘦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也不怕弄脏了身上价值连城的鲛绡长裙。
……如果可以,她也想要个这样可爱的孩子。
他们进了白府。白荔做为白府嫡出的小姐,有一间独立的院落。院门的门楣高悬“迤逦院”三字,字体劲瘦有力。她拉着灰头土脸的少年,催促道:“快去沐浴。”
少年脸红了红,倔强道:“我不洗!”
白荔难得的阴沉了小脸:“不洗不准吃饭!”
少年顿时撅起嘴,委屈地瞪着她。白氏小姐便心软了,她还想再劝,却见少年甩开周围侍女,一阵风似的跑出去,然后……三下两下爬到那株老桂树上,怎么也不肯下来。
白荔抚额长叹,实在后悔自己怎么找了这个大爷回来。侍女们团团围住那棵桂树,仰着脖子向上看,模样十分滑稽。白荔本来心中愠怒,看了此景又笑出声来。
她佯怒道:“你要是不下来,就永远呆在树上。”
少年缩了缩身子,靠在桂树枝桠上,像一只大猫,但一张小脸却分明写着倔强。白荔见他没有动作,顿时哭笑不得,她正欲喊侍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荔姑姑。”
白荔顿时松了口气,一把拉过侄儿,道:“风儿,快把他弄下来。”
名唤风儿的少年眉头紧锁,冷冷地注视着树上的他,淡淡道:“姑姑,你又从哪里弄了只猴子回来?”
周围侍女一阵窃笑。白荔老脸一红,小声解释:“他不是猴子……”话音未落,就听到树上的祸害叫道:“我……我不是猴子!你才是!”
风儿狭长眼眸微眯,闪过一丝冷光。白荔忽然察觉到什么,刚喊了半句:“不可——”就见他手臂一挥,一块石子破空而去,树上的少年身子晃了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摔下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