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微微动了下身子,换了个姿势,素手轻搭上了雕刻凤首的扶手,“此刻殿内只你我父女二人,你不必有所顾忌,但说无妨。”
他几番踟蹰,终是咬咬牙道:“恕臣直言,娘娘如今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若有不慎,必会万劫不复。如今朝臣对娘娘都颇有微词,若由他们将娘娘之事传到民间,那还不知那些愚夫拙妇们该会如何毁谤娘娘清誉!所以,臣觉得,娘娘不妨劝谏圣上……”
“错了。”林苑不疾不徐的打断他的话,“父亲是当我还有的选?若有的选,我又何必特意宣您入宫呢?”
林侯爷愕然。
“父亲,我就开门见山罢。如今我这处境着实艰难,朝臣们或笔诛墨伐群起攻之,或冷眼旁观按兵不动,总归大部分是恨不得将我置于死地的。这样哪成啊,迟早我还是被他们狠狠打压下,再不得翻身。所以,这档口我需要朝中有不同的意见,得有人率先表态站在我这边,替我冲锋陷阵。”
一语毕,林侯爷脸色骇变。
这……这是要他,与众臣为敌啊!
“娘娘!”他按捺住心慌,苦口婆心的劝:“您何不好好做您的皇后?尊荣加身,不比那……”
“父亲,莫忘记我出自林家,您还妄想独善其身不成?”
林苑的声音不带了情绪,眸光蕴着清冷的凉意:“这些年长平侯府声势日显,靠的是什么,父亲应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来由见着好处您就低头捡着,见着险处就匆匆瞥了脸当没见着吧?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她的直言不讳让林侯爷的面色忽青忽白。
“我身后有根深蒂固的门阀,在朝中也有父亲这般的位高权重的亲人,若能全力以赴替我冲锋陷阵,冲破朝中那些阻碍,只是时间长短的事情,何至于让我陷入寸步难行的境地。”
林苑手撑着扶手起身,眸光望向前方的人,语调依旧是那般的不轻不重:“别管我是妖妃,还是贤后,长平侯府只需记住一条——坚定不移的做我后盾,替我冲锋陷阵。”
林侯爷憋紫了脸几欲要出口反驳,林苑却焉能给他机会,当即展袖一挥,语气淡薄非常,“明日早朝,望能见到父亲正确的选择。若是父亲选了旁的路……”
她半垂了眸,将绣凤的衣袖轻轻抚平,“那也好说。不能为我所用的家族,要之何用?倒还不如远远的从京城迁走,去岭南也好,邺下也罢,眼不见为净罢。”
林侯爷出宫的时候,脑子里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他的常随担忧的唤了他好几声,他却都没听见。
耳边反反复复响着的,是她轻缓着语调,吐出的那番要他们林家全族流放的狠话。
他打了个寒颤,简直难以置信,他这从来腼腆文静的三女,如何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当真是,不可思议!
晋滁出宫后不到一个时辰,就从宫外回来。
待回了乾清宫,见了她人好端端的坐在御榻上冲他的方向微笑,峻冷的眉眼方舒缓了许多。
林苑能感到他明显松了口气,却也不点破,面色如常的起身给他置换衣物。
同时,她缓声将与她父亲见面的事情,事无巨细的与他道来,包括他们间说的每句话。
他眉宇间残余的那丝不虞,随着她的娓娓道来而逐渐消散。好似她清润的嗓音缓缓流淌进他心底,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定,很舒畅。
他爱极了与她一致对外的感觉。
让他觉得犹如夫妻,共经风雨,共享阳光,彼此参与对方的一切,密不可分。
“纵是长平侯府不肯出头,你也无需忧虑。”他俯身将她拦腰抱过,边往御榻的方向走,边低眸看她道:“王益的联合阵,不足为惧。”
“可是你今日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