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反握住他冰冷的手,动情的道:“我恨,怎么会不恨,博果儿他也是我的哥哥啊,可是,如今只剩下了你,九哥,你就忍心这样离我们而去吗?”
福临双目迷离,茫然道:“我这一生,短短二十四载,竟是悲苦无奈更多些,近些年在佛法中稍稍开解了心头惶惑,今生来世,原都是因果循环,恨也罢,爱也罢,痴也罢,如今都到头了,你们无须为我悲痛,死对我是一种幸运。”
我愈听愈觉难捱下去,泪流满面却只是说出话来,心痛难忍。
吴良辅悄悄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佟妃娘娘,宁妃娘娘来向您请安了。”
福临点头道:“叫她们进来。”又伸手拭了我的泪水笑道:“别叫她们瞧见笑话。”
说话间,她三人走了进来,刚要行礼,福临已摆手止住了,我起身站在一侧。
皇后两眼肿的象核桃一般,走近床塌,只叫了句“皇上”,眼泪便纷纷而落,福临叹气道:“我有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又何必为我流泪,罢了罢了。”
皇后抓住福临地手,哭道:“皇上,您没有对不起臣妾的地方,臣妾从来没有怪过您,您是臣妾的丈夫,是臣妾一生地仰望和依靠,您一定要好起来,只要您能好起来,要臣妾拿命来换臣妾都愿意。”
福临抬头看了看后头跪着的佟宁二人,对皇后道:“我和太后已经商议过了,储君是三阿哥,你是正宫皇后,和佟妃一并为两宫皇太后,我去了之后,你们好生辅佐玄烨,保重自身吧。”
又唤宁妃道:“灵月。”
宁妃浑身一颤,忙跪至床前,泣声道:“皇上,皇上,您还记得臣妾地闺名,您居然还记得。”
福临微笑道:“太后一直都说,你是有大福气地,如今立了三阿哥做太子,你怨我吗?”
宁妃早已哭的花了妆容,拼命摇头道:“皇上,您是知道地,臣妾从未有那样的想法,福全也说过他只愿做贤王,臣妾陪了皇上这些年,真的已经很知足了。福临又看了低头跪着的佟妃一眼,长叹道:“你们都下去吧。”
佟妃这才抬起头,却是出人意料的泪流满面,她缓缓走近福临,靠近他的耳边低声道:“福临,若有下辈子,答应我,你先遇见的会是我,哪怕不是,你爱上的也要是我,我们做一对世上最平凡的夫妻。”福临闭上双目,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正月初六,福临传诏内阁大学士王熙起草遗诏,亦是罪已诏,洋洋洒洒列出了十四条罪状,其中一罪为先太后而去,未能奉养太后,报其养育大恩,一罪是内宠逾制,为孝献皇后治丧诸事太过。
静妃在养心殿外求见,福临至死都不愿原谅她,传话:无复再见。
正月初七,大清入关以来第一位少年天子逝于养心殿,年仅二十四岁。
同日,颁遗诏公诸天下:朕子玄烨,佟氏妃所生也,年八岁,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伊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勉天忠尽,保翊冲主,佐理政务,而告中外,咸使闻知。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九日,三阿哥玄烨于顺治皇帝灵前即皇帝位,尊太后为太皇太后,尊嫡母博尔济吉特诺敏为母后皇太后,生母景仁宫佟佳衡若为圣母皇太后。
顺治皇帝驾崩不久,静妃悬梁自尽,留书称:福临已死,我活下来也没有意趣。四阿哥之死确是我所为,当日我故意与陈嫔在御花园假山之后一唱一合,使疯癫的太妃无意听到并相信四阿哥是宸妃所生八阿哥,又将鹤顶红故意遗失在假山后。。。。。。。。。。。。
太后悲痛万分,将遗书烧毁,将之葬在孝陵一侧。
按制,天下守丧一年,不得行婚嫁之事,一年后,孙延龄亲自入京行聘,太后遂下旨:孔四格格下嫁广西将军孙延龄,择日完婚。
第二卷 峥嵘岁月 第一章
康熙二年残冬,太皇太后下旨:孔四格格下嫁广西将军孙延龄,封孙延龄为和硕额驸,世袭侯爵,进议政王大臣会议。
因顺治皇帝崩逝而沉寂多时的紫禁城被这道圣旨重新点燃了喜庆,织造坊奉命为我赶制大婚喜服和配套首饰等物,慈宁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道喜的王公大臣们络绎不绝,各色流光溢彩,珠光宝气的嫁妆贺礼堆满了吉云楼的小库房,我注视着围在眼前一团喜气的众福晋贵妇,却是说不出的莫明惆怅。
这桩婚事于我而言,只是无奈,在当时的境地,我别无选择,除了嫁给孙延龄,我不知还能如何。父王生前确提及过此事,却由于母妃的反对和广西状况的日趋危急而撂下,造化弄人,亦或是命中注定合该如此,辗转多年之后我竟还是嫁给了他。
我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前来贺喜的命妇,脑中却只是一片空白,廊下挂着的大红的灯笼映着夜色里的漫天大雪,恍惚想起那年,那夜,那雪,那月,那片温暖的红,那个铭心刻骨的人,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就泪流满面。
一旁衡若瞧出我的异样,别过身子飞快替我拭了泪水,凑近耳边低声道:“有多少眼泪,非得这会子叫她们都瞧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