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银酒壶为马夫人斟了杯酒,举杯真诚道:“愿将军与夫人感情如同此酒,愈沉愈醇,历久弥坚。”
她感激一笑,一饮而尽道:“多谢格格。”我敏锐的察觉到,她美目之中已不似方才那般防备冰冷之色。
宴席直到日落时分才散,众人一一告辞,待人去园寂,我方欲起身,却觉脚下无力绵软异常,推开上前扶我的雪寒,勉强扶着桌子站起,只一阵天悬地转,我颓然坐到石凳上。雪寒忙道:“格格,您略歇歇,奴婢去厨房弄碗醒酒汤来。”
我挥手要她去了,一个人摇晃着走到玉带桥上,伏下身子去戏水,玉带桥下养里一群锦鲤,极是不怕人地,见我伸手在水中,纷纷来嘬,痒痒的触觉使我咯咯笑起来,却浑然不觉身后一双探究地眼睛。
直到雪寒捧着醒酒汤过来,惊呼道:“额驸,您怎么站在这儿?”
转过身子,果见孙延龄在我身后,不知站了有多久,痴痴地盯着我看,我歪着头瞥着他道:“我好看吗?”
孙延龄接过雪寒手里的汤碗,命她去了,方坐在我身侧,扶着我地后背将碗送到我嘴边,我接过仰头喝尽,甩手将碗扔在草丛里,抓住他的前襟逼视着他的眼睛道:“孙延龄,我好看吗?”
孙延龄搂住我的身子,柔声道:“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
我嘻嘻一笑,松开双手,从他怀里挣脱来,指着他朗声道:“可是,孙延龄,你是个懦夫,你不敢爱我,你。。。。。。。。。。。。。。
尚未说完,只觉口中污秽之物喷薄而出,不禁蹲下身子吐的昏天黑地,耳边一声叹息,我眼泪瞬间纷纷而至,那叹息竟是如此熟悉,我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双眼迷蒙,悲凄道:“是你吗?你来接我了,是不是,不要,不要再离开我。”
那人只将我拦腰横抱起,一言不发向前走去,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角,疲惫的闭上双目安心的沉睡去。
梦里,岳乐骑着高大的飒背对朝阳,披着一身金光,象初次相见那般嘴角衔着一丝令我心安的微笑飞驰而来,他停到我的身边,双眼亮亮凝视我半晌,伸出手来拉我上马,在我耳边轻声道:“从此我们四海为家,再不分离。”
待我醒来之时,已是深夜,昏暗的卧房内只留了一盏若明若暗的宫灯,孙延龄合目沉睡在一旁,一只手臂紧紧揽着棉被下一丝不挂的我。
我翻身下床披上寝衣,推开厚厚的殿门,月色如水洒在我悲喜莫辩的苍白面庞之上,突然听到外面好象放烟火的声响,抬眼望去,那些流光异彩的烟花一道的一道滑过,又重来一道一道。那样的灿烂总是可以让你瞬间忘却所有,不管是忧伤或是孤单。。。。。。。。。。。。。。
无力的靠在门框上,双目干涩的竟留不出一滴泪水,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坚守着什么,那些想要忘记的没有被忘记,反而更清晰的闪现,更深刻的触及。
一瞬间突然就有些恍惚,莫名地,就感觉到一种悲伤在心头蔓延。
第二卷 峥嵘岁月 第十章
年后,我和孙延龄多次到桂林周遍巡游,大多县镇皆是民生凋敝,所见百姓衣衫褴褛,日子过的极是艰辛,由于藩府所需开销巨大,军饷又严重不足,因而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不管以何营生的百姓皆怨声载道,贩卖子女亦是寻常事,骨肉离散,家园荒芜,这些惨境是自幼娇养在王府,深宫之中的我从未料想到的,放目过去,满是憔悴凄苦的百姓,哀鸿遍野,心内沉重的如同压了千斤大石。
更叫我心头难安的是孔家军,这些年来频换主事将军,政令不一,士兵们散如泥沙,军中士气低落,粮晌短缺之时便伙同起来抢夺百姓,毫无军纪可言,在百姓眼中,孔家军甚至比苛捐杂税更来的可怕。
一日,走了大半个镇子,我们是轻车简骑,也为掩人耳目,大多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了远路,实在累的捱不住,与孙延龄,阿离并几个侍卫随意在街边一简陋茶篷坐下歇歇脚。
伙计殷勤的斟上茶来,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几根碎茶叶梗,孙延龄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却立马又喷了出来,一个侍卫见状对店家喝道:“老板,你这是人喝的茶吗?重换上好的来。”
店家忙小跑过来苦着脸道:“诸位大爷,有口茶喝就不错了,哪里去弄好茶来呢?”
侍卫一听抓起店家的前襟,恶狠狠的张嘴便骂,我厉声止住了,温言对店家道:“不打紧。你且做生意去吧。”
店家如逢大赦,颤巍巍躲在帐台后不敢再露面,我面带不悦对方才恃强的侍卫道:“谁许你如此放肆的?”
侍卫委屈地站了一旁。偷眼看了看孙延龄,孙延龄忙打圆场道:“他也是一片孝敬之意。惟恐格格饮不惯这茶水。”
我面无表情的将整杯茶喝完方道:“出来这些日子,不都如此吗?你用一日就这样大呼小叫,却不曾想这些百姓年年月月皆是这般度日的。再者,怎可如此动不动蛮力相向?”
孙延龄不再做声,命几个侍卫别桌而坐。又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失他丢了面子?”
我闻言只觉烦躁,不耐道:“我只不喜如今将士们有恃无恐地猖狂样,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胆子如此无法无天?你不说好生整顿整顿士气,反倒说起我的不是来了。。。非到惹出大麻烦,百姓与我们离心离德才算完吗?”
孙延龄正待反驳,却听一阵嘈杂声传来,众人俱抬眼望去,原是几个书生在临桌争论些什么。不经意一瞥只瞧见一张似曾相识地清秀面孔,见我蹙眉苦思,阿离笑着在我耳边提醒道:“是那日在小食摊见过的公子。”我这才恍然。命阿离去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