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笑道:“今日本是咱们玩乐,她们都是顺带的,况你是长辈,理当你先点。”
佟太太见太后这样说,只得点了一出断桥才罢,奉给皇后,皇后又转手交给我,笑道:“你点就是我点了,点吧。”
我知她并不是很认得汉字的,也只一笑,接过去点一出琴挑。
太后笑道:“先演着吧,你们想听什么慢慢点来。”
主事太监忙答道:“是。”一面下楼报戏,一面叫个小太监请余下各位主儿点戏。
我静静听着戏词,只觉满口余香,回味无穷,台上的一切美好的是那样陈旧,妩媚的叫人心碎神迷,爱极了里头的每字每句,华丽且忧伤。
一曲即了,悠悠荡荡,心思早不知飘往何处去了。
不经意,却瞧见另一双痴痴的眼眸,是宛宁,这才细细的打量她,多日不见,气色比往日倒好了许多,也有了些红晕,不再那样苍白无力,面容仍如往昔宁静祥和,一江春水般的温婉,看来心情舒畅的日子到底是不同的,心中却仍止不住的暗暗叹息,到此时,我竟还是不知,到底是盼望她过的满足称心,还是宁愿她委屈着成全博果儿的性命。
或是察觉到我打量的眼神,宛宁转过脸来,对我微微一笑,眼眸中似是乞求,又有些许的不安。
我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到戏台上去,却赫然发现,台上唱的竟是长生殿,不知是谁点的,偏皇后又碰碰我的胳臂,道:“这是一出什么故事,我倒从未听过,你讲给我听听吧。”
我看看太后,太后仍是一脸的闲适,眼神却渐渐冷峻起来,遂不敢出声,皇后却是不解,道:“发什么楞啊,你也没听过不曾?”
太后捻了一粒蜜酿酸梅,懒懒问道:“这是谁点的?”
众人惶恐,不知所以,后排乌苏氏怯怯站起来回道:“回太后,是奴婢点的,奴婢只看到名儿,觉得吉祥,这才点了的。”
太后点头,不再做声,我低声道:“额娘,听了这大半晌午,也该累了,不如散了吧。”
太后舒口气,道:“我也累了,你们愿听的就留下听,不愿听的就散了吧。”
众人称是,太后又问佟太太,佟太太笑道:“出来这半天的,怪惦记佟主儿,臣妾也随了太后去吧。”
我与皇后,宁妃自是跟了太后去,宛宁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也站起来,一道下了楼。
直回了慈宁宫,太后自去歇息,皇后才又悄悄问道:“那出长生殿怎么了?”
宁妃小声道:“娘娘不知吗?唐玄宗娶了儿媳妇杨玉环,封了贵妃,长生殿讲的就是他们的爱情故事。”
皇后一听,不觉咋舌,后又恍然,笑道:“怪道太后不高兴,这不是影射了咱们皇贵妃吗?”又欢喜起来,道:“回头我倒要赏赏乌苏氏的,没看出来,还真会点戏。”
宁妃看看我,莞尔一笑,我却不愿在此事上头多做纠缠,笑着扯开话题,道:“早起我命司造坊做了风筝,用完午膳,咱们去园子里头顽吧,正巧今儿风好,还有秋千。”
午膳后,我们三人果带了宫女太监在园子里头放起风筝来,我手中举了一只紫蝴蝶,皇后自是选了凤凰,宁妃拿了春燕,宫女们也举了各式各样的凑趣,一时,天上花枝招展的,煞是热闹无比。
我的母妃亦是极喜欢放风筝的,每年总要放个几回,且都是亲力亲为,待放的高了,看不到影的时候,却拿了把银剪轻轻剪断了白线,母妃说这是放灾,父王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虽是为国杀敌,死在他手上的人到底太多,唳气过重,要放放灾祈祈福才安心。母妃每年只放三个,为父王,为我们姐弟,却独独忘了自己。
想到此,心内哀伤万分,遂命阿离拿来剪刀,用力剪断了手中的线,风筝立刻摇摇飞出了视线之外,我怔怔的望着,暗自祈祷:愿父王母妃泉下有知我一片思念之情。
第一卷:宫闱生涯 第四十章
顺治十一年五月四日,皇三子玄烨降生在景仁宫中,他的降生结束了绵延京城数日的大雨,一轮红日照在紫禁城的上空,太后紧紧抱着玄烨,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满族有佟、关、马、索、齐、富、那、郎“八大姓”之说,而佟佳氏之佟姓位列八大姓之首,众妃之中,除皇后外,出身最高贵的就是佟妃了,宁妃虽有子,但毕竟出身低微,中宫皇后无子,福临一心扑在皇贵妃的身上,冷落了众人,太后一直担心后嗣,如今玄烨呱呱落地,其母无论出身还是气度见识皆在众人之上,怎能不叫太后欢喜呢,可福临只是冷冷的,不甚在意,太后却不去理会,下旨大肆庆祝。
玄烨满百日那天,太后预备在宫里大宴王公诸臣,佟妃却在前一日命人向太后回禀,说自己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出席宴会。太后命我带了太医去瞧瞧,太医也只开了些调养之类的药就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