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楠,要灯吗?
盛瑾安从未见过如此恶劣的父子关系。他爹就算是把他揍了一顿竹笋炒臀肉,晚上还是会给他送来伤筋动骨药。
虽然屁股的伤还没有完全到用上好伤药那种地步,但是他爹肯送,他也会很给面子的抹上一些。
这才叫父子嘛。
哪里会如昌东伯一般。盛瑾安沉着脸,把沈怀楠直接拉起来,鼓着脸如同一只漂亮的大白鹅,昂头挺胸,“昌东伯爷,今日之事,确实是因我而起,是因要宴请我,所以才要人去大厨房要膳食。”
说到这里,他竟然觉得有些哽咽,不过是请一个客,吃点东西,就闹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再听昌东伯叫嚷着孽子,孽畜,赶了人出去,他又觉得心里堵得慌,都要哭了。
沈怀楠的人生太难了。
依照他的脾气,那分家就分家,偌大的京都,哪里就容不下一个人了。走就走!
盛瑾安对沈怀楠说,“要不,你先去我家住吧?”
沈怀楠此时身上全是泥土,脸上沾着灰尘,闻言默默地摇了摇头,“不了——父亲只是厌恶我而已,心里有气,但没有赶我出去住的心。”
昌东伯此时也明白过来了!他这是被这个小兔崽子坑了。
如此奸诈,让他遍体生寒。
他就说,沈怀楠就如同他那个浑身都是算计的母亲一般,全是狼心狗肺,根本不会懂得感恩。
这些年,他就算再厌恶他,也不曾想过赶他出去,好嘛,现在倒是自己算计要被赶出去住了,还想让他背个坏名声。
他偏不!
昌东伯冷笑一声,“没错,盛九少爷,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爹,怎么会赶他出去呢?我只是在气头上,他总不学好,请些狐朋狗友回来,我见了生气,这才不准人给他做膳食。”
“但如果是您这般的孩子,我怎么会阻扰?定然是欢迎之至的。”
盛瑾安:“……”
不是,昌东伯是不是觉得他傻啊!刚刚从头到尾,从那些仆妇的欺负到这一路上越来越奢华的摆件,这难道叫关爱吗?
但人人都要脸面,盛瑾安觉得昌东伯和沈怀楠也要,他就不好戳破这父慈子孝的假面。
他再次叹气一声,万万不曾想到,不过是来赴宴,就看了如此一场人生大恶之事,真是罪过,罪过。
沈怀楠明白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他马上就要送盛瑾安出去,瞧着他脸上郁郁色,也觉得心有愧疚。好好一朵养在暖房里面的花,竟让他有了雨打风吹。
他也叹气:罪过,罪过。
他带着盛瑾安走,昌东伯也没说什么,院子里面静的可怕,谁也不敢说话。
盛瑾安走了几步,见四周都没有仆妇之后,然后突然问,“这不是来时的路?”
沈怀楠:“不是,来时母亲吩咐了,别走正门,我没有办法违抗,只好委屈你,如今走时,便恨不得你多走几趟正门才好,想来闹了这一出,没人会阻挡你从正门出了。”
盛瑾安顿时就心里堵住了,他闷得慌,然后恨恨道:“我不!我就不走正门!我来看你的,自然是从后门进,后门出。”
沈怀楠想不到还能得他这么一句话,刚要劝说,就见他剁了跺脚,然后撒腿往后面走。
他走的大步,又走得急匆匆,然后越走越大步,沈怀楠看得目瞪口呆,最后赶紧跟上,哭笑不得把人送出了门。
在门口,盛瑾安有千万种话想要对他说,但是又说不出口,只好想了想,把这千万句话,换成成一句:“怀楠啊,我长你两岁,便有一句话教教你——为人处世,需要顶天立地。对天,我们要敬着,对地,我们要跪着。便是上敬天,下跪地。敬,又需孝敬父母,跪,又要跪拜祖宗,这般才叫做顶天立地,不愧于心,不愧于人,而不是愚忠愚孝,你懂吗?”
沈怀楠细细品味了这话,刚开始只觉得话有深意,然后想了想,确实是有深意,便觉得盛瑾安是有大智慧的,他刚要谢过,就听盛瑾安说了一句,“这是我爹说的。”
沈怀楠:“……哈哈,英国公爷有大智慧。”
盛瑾安:“……”
他鼓着脸,心酸又生气,“怀楠啊,你别笑了,你脸肿成这样,你越笑,我越心酸,又恨其不争,哎,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愚孝。”
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回去的路上还在深思。还是小厮懂,都是穷苦人,他是很能感同身受的。
“小时候奴才的爹卖了奴才,对奴才不好,我心里有埋怨,但也不恨他,还希望他能给多一点欢喜给我,下回别卖我了,卖我兄长——我想,沈三少爷也是如此想的吧。”
盛瑾安觉得不是,但砸吧了下嘴巴,又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唉声叹气,“如果我能帮帮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