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三个月培训,王贞就和其他从厂里来的姐妹们上岗了。
她起初待在内科病房,后来因为受不了内科病人,被调到了产科。因为喜欢小孩,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多年,直到1075职工医院改为万兴医院,她这样并不专业的护士全都被劝离。
如今王贞50多岁了,和丈夫一起开了个盒饭铺,天天起早贪黑,卖饭给病人和病人家属,自称还算是医疗工作者。
花崇根据沈寻提供的信息找到她。下午2点来钟是一天里最闲的时候,她正在铺子里打瞌睡。
花崇和她聊了会儿,她挺健谈的,也没有因为被“扫地出门”而心生怨愤。
见对方谈兴不错,花崇才提到詹小芸、肖春燕、刘成娟、叶铃兰这4个名字。
王贞扯着围裙,想了半天,“我有印象,但你得让我再想想。太久了,我怕我记不准。”
花崇适时提醒道:“詹小芸是兵器工厂的研究员,后来车间出事,她和她的丈夫都在爆炸中去世,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在你们医院产科出生,第二个出生时,你当护士刚好一年。”
“啊!”王贞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原来是她啊!她真的很可怜的,难产,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又一身是病。”
花崇点头,“对,就是她。这是我在仓库查到的治疗记录,她的孩子是7床婴儿,被放在监护室。”
王贞接过平板,看着拍下来的记录,“是的,就是这些病。我们当时私底下还说,这孩子肯定活不下来了,其实怎么说,活下来了才是遭罪。你想,他出生时就有脑病,长大后很可能是个脑瘫,身体也弱,那可怎么办啊?父母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吧。”
花崇说:“他好几次病危。”
王贞直叹气,“可怜啊,孩子造孽,父母也造孽。”
花崇问:“那是怎么突然好了?”
王贞愣了下,“这……”
花崇拿回平板,“我查到的资料不太全,看完之后我有个疑惑,这个孩子情况那么危重,怎么突然就好了,出院了?”
王贞张了半天嘴,眼神有些躲闪。
花崇温和地问:“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是突然好起来了,这种情况挺少的,但也不是没有。”王贞脸色有些白,语气和刚才相比有些发紧。
花崇盯着王贞的眼睛,半晌才道:“你好像有别的想法?”
王贞一下子将围裙抓紧。
花崇严肃起来,“30年前的事了,如果不是非常重要,我们也不会逮着不放。你再好好想一下,想到了什么,就说出来。我等着。”
王贞低下头,过了几分钟,终于道:“我也觉得不正常,但我谁也没说,因为我和科室都承担不起那个责任。”
花崇说:“7床婴儿被人换走了?”
王贞肩膀一下子蹦起来,“他突然就好了,病症全部消失,成了个健健康康的小孩。”
花崇说:“除了你,还有谁发现了?”
“我不知道。”王贞摇头,“当时是我在监护室照顾他,但是那个地方,其实谁都可以去,我还有别的工作,不能一直守在那里。我把孩子抱给詹小芸,说孩子现在情况转好了。我当时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反应,他们特别高兴,詹小芸都哭了。我……”
王贞不安地站起来,“我一直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换掉了孩子,既然他们都认那是他们的孩子,我就跟自己说,那就是他们的孩子,是我想岔了。”
花崇今日找到王贞,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他需要王贞回忆肖春燕、刘成娟、叶铃兰这3个警方无法核实身份的产妇。
“假如我明确告诉你,7床婴儿的确被掉换了,掉换的人就是她们之一。”花崇指着平板上的3个名字,“你觉得谁最可能干出这件事?”
“什,什么?”王贞满目惊讶。
花崇说:“你好好回忆一下,她们都不是兵工厂的职工,入院登记的不是她们真正的名字,她们生下的小孩非常健康……”
“叶铃兰!”王贞突然颤抖着说出一个名字。
花崇拧眉,“叶铃兰?”
“她经常抱着孩子和我聊天,问我其他小孩的情况。”王贞激动起来,声音轻微颤抖,“她很奇怪,别的产妇都有家人陪同,但她没有,从住院到生产,一直都是她一个人!”
花崇说:“肖春燕和刘成娟有家人陪同?”
“我记不得了,我对她们没什么印象,但是应该有的,只有叶铃兰没有!”王贞语速渐快,“而且她住了挺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办出院手续!孩子健康,母子平安,这种情况我们都会请产妇早些离开,回家休养。但是她说她在凤兰没有家,如果病床不算紧的话,她想多住一段时间!她经常抱着孩子在产科病房外走来走去,逢人便聊天,还去过监护室。是她,肯定是她!”
花崇再次翻到叶铃兰的入院记录,她的出院时间早于詹小芸的出院时间。
“她办了出院手续后没有马上离开。”王贞说:“我们床位有多余的,不像那些大医院那么紧俏。她和我们又都合得来,继续住着,也没人说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