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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依依呀呀唱着《断桥》,白娘子与许仙缠绵悱恻的爱情虽然动人,却明显打动不了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胤锇。
他左右晃动着身子,又执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一口,不耐烦地叫道:“谁点的这出戏?唱得腻腻歪歪地,听着牙疼!”
距他最近的胤禟斜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坐在另一侧的胤禄隔着几人,朝他嘻嘻一笑道:“十哥,你就喜欢打戏。今儿你是没眼福了,除了晚些时候的舞狮,点的全是文戏。”
胤锇呸了他一口,不想却呸到了坐在前面的胤禛身上。被他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胤锇忙朝他歉意地一笑,擦擦他的后背道:“对不住了四哥,我绝不是冲你。”
他边说着,不忘朝偷乐的胤禄狠狠瞪了一眼,低声骂道:“等我有机会收拾你!”
胤禩忍不住嗔道:“行了,就看你一个人儿表演了。”
众人闻言,原本没笑得都笑了起来。倒霉的胤锇又成了被欺负的对象。他愤愤地哼了一哼,起身就走,胤禟瞪他道:“八哥说你一句就坐不住了?”
“我要去茅房!”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那边,胤禄几个小的闻言笑得更欢了。
气哼哼的胤锇边走边嘟囔,小时候就被哥哥们当做笑料,长大后仍是笑料,甚至连几个小的都骑到他头上来了,心中越想越气,忽而一个阴影直奔他而来。
“哎呦!”他捂住额头,后退了一步,但见地上一块嘎拉哈摔成两瓣。
嘉滢和钮祜禄氏、瓜尔佳氏带着几个小孩子小步跑过来,嘉滢见胤锇紧捂着的头上被砸得红肿,忍不住捂着嘴笑个不停,瓜尔佳氏二人也是低了头腼腆地笑着。
“你们几个,谁砸得我?赶紧过来脱了裤子我要打你们屁股!”胤锇对着几个孩子叫道,都是他的侄子侄女,他们阿玛他打不得,不信这几个孩子他也打不得。
其中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走上前,看着摔坏的嘎拉哈,又抬头瞅瞅胤锇,不卑不亢地重复道:“谁弄坏了我的嘎拉哈,我脱他的裤子打他的屁股!”
“慕儿!”瓜尔佳氏忙低呼一声,欲上前抱回女儿,却被嘉滢一把拉住,她朝胤锇扬扬下巴,低声笑道:“十三嫂你放心,十哥拿慕儿没辙。”
果然如她所说,胤锇见是她,脸色若吃了黄连般苦楚难看,指着她道:“若不是你阿玛当你是心肝宝贝似的,我才不饶过你!”
慕儿却是毫不畏惧,双手叉腰道:“我本来就是阿玛的心肝宝贝,阿玛最疼的就是我!”
胤锇不屑地一哼:“你阿玛疼你还不是因为……”
“十哥!你不是去茅房吗?”
话音被身后的胤祥打断,众人从戏园子里出来。慕儿见到胤祥,忙挥舞着手臂跑过去,胤祥也配合地蹲□将她抱起来。
慕儿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完全不似刚才那般神气,不停地抹着眼角,委屈地道:“阿玛,十伯伯弄坏了阿玛给慕儿的嘎拉哈,还……还要脱慕儿的裤子打慕儿的屁股……”
“你……”胤锇被她转瞬间变脸的戏码震到,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胤祥边哄着爱女,边好笑地望着胤锇红绿相间的臭脸,忍不住笑道:“十哥,待会儿我让人回府给你带几瓶祛瘀的药膏来。”
“不用你假好心,我府里不缺!”胤锇气呼呼地瞪着父女二人,不用猜,他也知道那个此时埋在胤祥怀里的小人儿定然在偷笑,她才不会哭。
胤祥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十哥既然不缺,那我就不送了。不过慕儿的嘎拉哈还请十哥赔一副吧,要上好的羊骨磨的。”
胤禩看了一眼气急败坏地胤锇,笑道:“十弟你也别小气了,羊骨而已。”
胤禄也跟着插言:“是啊,十哥出手很是阔气呢,一副嘎拉哈而已,又不是两个金锭子。”
胤锇真是败给这些兄弟了,摇头道:“赔你就是了,你家闺女就是宝贝,大家都宠着,就像当年某人一样……”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瓜尔佳氏和胤祥,见她脸色泛白,胤祥的笑意收敛,心里不禁小小得意了一番。
“十弟!”胤禩皱眉喝道,“酒还没喝呢,怎的竟说起胡话来了。”
胤锇瘪瘪嘴,不再做声,只闻胤禛淡然道:“去乾清宫吧,家宴要开始了。”
众人这才提了步子朝乾清宫走去。胤锇走在后面,暗自腹诽了一圈,抬头忽见走在嘉滢旁边的那个人有些眼熟,想了想,才猛然记起,指着她低呼道:“你不是她的……”
“十哥!”嘉滢嗔了他一眼,看看前面的胤禛,回头朝他道:“这位是小四嫂,不要无礼。”
胤锇吃了一惊,险些栽了个跟头,望着钮祜禄氏朝自己微笑着点头,一时之间脑筋转不过来,站在原地半晌,才摇头自语道:“疯了疯了,他们都疯了。”
想当年得闻她的死讯,他亦是震惊不小,原本以为她不是嫁给胤祥就是嫁给胤祯,结果却……
自打那之后,他身边的人都有了些许变化。胤禟接二连三的娶侍妾进门,却从不给她们名分,那些女子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个人的影子;胤祯的骑射原本在众人之中就是拔尖的,却更加勤奋和用功,年纪不大却多次请旨为皇阿玛办差;胤祥一直没有大婚,唯一的女儿出生时取名为“慕儿”,并当做心肝宝贝般地疼爱;而向来对人对事冷淡的胤禛府上的格格又是那个人的妹妹……
这一切的一切,纵使胤锇再笨,日积月累,他也明白了。况且,他又不是真的笨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