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是冤屈的,为何后来太后面前提审,又不肯说出实情原委?”品太医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溶解的冰寒之气。
祈蕙的哭声陡然止住,仿佛记起什么来了,她突然回头看了祈男一眼,然后猛地从其身上弹开:“你走你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祈蕙再度疯狂起来,双手拼命向外推着祈男。
究竟皇后拿住了她什么把柄?让她如此忌讳,再念及时,又如此惊恐?!
祈男心头酸楚,不顾祈蕙尖尖的指甲抓挠,牢牢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我说宋大奶奶,”华公公看着有些着急起来,“这眼见灵儿就快回来,您倒是让这贵人再开口呀!此时不说,可再没了后路!”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点醒了祈蕙,还是祈男接下来的安抚起了作用:“大姐姐,不用怕,都说出来,出了脓头伤才得好呢!”
祈慧突然住了手,定定地看着祈男,像是不认得她了,过后复又拉过她来,将自己的脸贴上她的身体,眼泪是总也干不了的,气息却稳定下来了。
“你可不只你一人,身后还有整个苏家呢!”祈蕙的话让祈男怔住,过后反应过来,这必是皇后当日逼迫她的原话。
“你只管去冷宫,其实不过是个幌子,”祈蕙声音飘忽,身上打着寒噤,仿佛说话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远在琼筵始开,笙簧并奏的玉阶丹陛中,那一裘华贵凤装的某人:“有我护着你呢。不过几个月随便找个由头也就出来了,横竖命是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声音渐渐隐去,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风猛的吹将过来,半枯的楸树簌簌的飘下黄叶,疏林黄叶,满目萧条。
品太医调开目光。默然向外看去。瓦衣苔痕,甍甍深宫。人人都只当这里是天堂,椒宫朱墙,金釭衔壁,唯有缦回的廊腰和无所不在钩心斗角的檐牙尖端。冷冷地提醒着世人,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灵儿回来时,华公公正站在院里,难得的端肃持重,背手而立。
“回公公的话,奴婢将药取来了。”灵儿脚步蹭着地,一步一挨地走上前去。
华公公半天没说话,长长地一声叹息之后,转过脸来:“你是哪个宫里的?”
灵儿大惊失色。强作镇定回道:“公公别说笑了,贵人还等这药。。。”
华公公冷下脸来,眸中浮现森冷寒霜:“我问你。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
声音如刀锋般的冰凉刺骨。
灵儿手一软,药瓶咣当滚落在地,黑灰色的药汁泼洒出来,浇得满地都是。
祈男坐进了车里,回去的路上,她身边多了个伴儿。
祈蕙。
宋府这下可热闹起来了。
秀妈妈早得了信儿在二门外候着。远远看见祈男的车到,立刻迎了上去:“请大奶奶即刻去见老太太!”
祈男早知如此。心里亦打算好说辞,只是有些放不下祈蕙,她人虽清醒,可到底受了许多折磨,又是只身来到新居,若有不适,也实属正常。
秀妈妈看出她的顾虑,边扶祈男下车,边低低地道:“荷风早领了人收拾出东头一处小馆来,离奶奶的地方近,也清静,正好适合宛贵人住。”
祈男听说荷风领头,心里安宁下来,知道必是老太太的意思。
几乎是脚不点地来到老太太跟前,祈男进屋后就跪下了。
“你好大的胆子!”老太太冷眼看着祈男,嗓音冷冽如天山雪峰:“也怪我平日宠坏了你,这样大的事,你竟提都不在我面前提上一句!”
祈男笔直站在老太太面前,默不作声地承受着对方的怒气。
她与品太医商量入宫去见祈蕙之时,便决定只有她和他知道此事。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告诉别人,不管那人是谁。
再者,说实话,她也没想到太后会降下如此懿旨,让祈蕙进宋府养病。
老太太连喝带斥,直到怒怨发尽,人也冷静了下来。
“快将此事原委说来我听!”
祈男一一细述,唯一只隐去了自己的梦魇,怕说出吓着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