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先生不愿讲,那我便代您说一说。她不等他想出反驳之词,转向其余众人,提高了音量,天下皆知,北族鲜卑,好战喜斗,自成国以来便是屡挑战事,先欺夜兰,后辱西燕,近年来又对我大秦虎视眈眈。
天庆三年九月,鲜卑攻打夜兰那时,举虎狼之师,来势汹汹,夜兰抵挡不住,连番派人递了降书求和,最终割让了十五座城。不知诸位可了解,鲜卑吞下这十五城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逐渐聚集的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我仿佛听我从前经商的老家舅爷说过北国大军屠尽了这十五城,烧杀抢掠,妇人孩童皆为所害。
秦悠悠寻到声音来源,欣慰地朝他点头:不错,此事史书可查,北人生性残暴,入城之后残杀青老壮年,抢人钱财,淫人妻女,至今还有当年残余的原住民,在集市上被任意买卖,被北人称作夜兰奴。
众人沉浸在她的话语所带来的画面里,已有些忍不住打起了寒噤,不禁想象起,若是同样的遭遇落在大秦,自己如今会是怎样一副凄惨情形。
她重新看向那老人:老先生,人命的确并非草芥,可谁又能阻止敌军视咱们大秦子民的性命如草芥呢?人家也确实有家眷孩童,但并不妨碍人家同样想抢夺咱们的钱财物资,去让自己的妻儿过得更好!对敌人心怀慈悲,便是对自己残忍。
贺将军在前线拼尽全力御敌,不眠不休,更将自己的生死性命置之度外,却不想,在您口中却换来一个生性残暴的名声。她的语气哀婉而遗憾,若不是他带着秦军将整个北疆围得如铁桶一般牢固,诸位又岂能在这甫阳城四平八稳地如常生活,闲坐饮茶?
众人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纷纷小声点头称是。
先生明明也在这甫阳城中享受着安宁日子,却偏偏同北国的百姓共情,不知意欲何为?秦悠悠轻飘飘地扔下了最后一句,实在是有些枉做读书人了。
周围人中一开始被带偏了的那几个也反过来低声非议起来,有人甚至嘴一撇:这老先生不厚道,该不会祖上是北国人吧?
那老人气得连顿了几下手里的拐杖,颤抖着手指指着秦悠悠道:一介无知妇人,妖言惑众,妄议军情,老夫、老夫
他神情激愤,竟突然举起了手中拐杖,颤巍巍地朝她头上砸下。
秦悠悠正准备躲开,一把短剑蓦地横刺过来,在她面前稳稳拦住了拐杖下落的势头,再往回用力一挑,那老人就握不住了,当啷一声将拐杖掉在地上。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身为儒生,不明事理,倚老卖老,口头辩不过就想动手伤人,还当真是枉为读书人。
秦悠悠在他出声的瞬间就转向了后面,待他这整句话落地,已经忍不住抬手惊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回来了!
面前的男人已经解了银甲,穿着一套寻常的蓝衣劲装,肩上系着一件黑色的长斗篷,随风微微飞扬。
她撩开帷帽的轻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男人收了剑,不再理会那老先生和周围因他的突然出现而纷杂议论的人群,直接拉住秦悠悠的手走出茶馆,将她抱上了歇在门口的马儿后背,自己也紧跟着跃了上去,坐在她身后。
茶馆里的两个卢家丫鬟赶紧追了出来:夫人!
秦悠悠转头一笑:我没事,你们先回府里去吧。
丫鬟们还来不及应声,就眼见着那身形高大的男人一甩缰绳,带着少女飞快地离开,两人一马的背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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